關掉話筒,扶青才想起來問系統:“話說,那些變成喪尸的學生要怎么辦?”
系統:【……】
你還沒問過這個問題,就已經把懲罰丟出去了,是打算萬一他們來不了,就一口氣全都罰了嗎?
總感覺學生們未來的日子恐怕不會太好過。
雖然這一點,從這場完全不講武德的開學模擬考就能看出些許端倪了……
系統:【為了追求沉浸,全真模擬的效果會逐漸褪去,學生們會在十分鐘內逐漸變回原樣。】
不過,要接受這一切,恐怕會花上比十分鐘久得多的時間。
扶青點了點頭。
她手旁有一個本子,上面是密密麻麻的筆記。全是這一個小時內記下的。
扶青隨手翻了下筆記,用筆劃出幾個人名,又問:“那變成喪尸之后的記憶呢?會留下來嗎?”
【不會。人類在變成喪尸的那一刻就已經腦死亡了,不會留下任何記憶。】
扶青微微一頓,合上筆記本,表情倒是看不出變化。
“知道了。”她站起身,隨意道,“走吧。”
*
廣播結束,衛生間一片死寂。
宋如雙三人簡直要懷疑自己的耳朵。
在被尸群包圍時跑去禮堂集合?十分鐘內不到還有懲罰?
末尾還加了個風騷的“哦~”??
聽聽,你這說的是人話嗎.jpg
“外面這么多喪尸,怎么去啊……”
張晗扶著墻,踩住用來涮拖把的水池邊沿,踮起腳尖,努力去夠衛生間里那唯一一扇氣窗。
終于夠到時,嗓子里發出一聲驚訝的“咦”。
沈青青:“怎么了?”
張晗從窗沿邊露出小半邊腦袋,眼睛轉呀轉,猶猶豫豫地說:“外面的喪尸好像都不見了,就剩那么零星幾個,還都沒圍著食堂了,好像都在往……禮堂的方向走?”
她不怎么確定地指了個方向:“那邊應該是禮堂吧?”
“嗯。”沈青青到得早,已經提前將學校轉過一圈,給了她肯定的答案。
但搞清楚后,反而讓人迷茫。
什么意思,都變成喪尸了,還得去參加開學典禮?這是什么霸權統治。
宋如雙趴在門邊,忽然“噓”了一聲:“門外的喪尸好像走了。”
她們躲到還剩十分鐘的時候,外面忽然來了一頭喪尸,不知道是不是聽見她們的動靜,篤定里面有人,于是用爪子堅持不懈地撓了十分鐘的門。
期間,還引來了另外兩頭喪尸。
三人聽得心驚肉跳,沒想到廣播一響,外面的動靜忽然就消失了。
而現在,宋如雙更是聽見了漸行漸遠的腳步聲。
她聽了一會兒,直起腦袋,開口時自己都覺得自己瘋了:“要不,我們去禮堂看看吧。”
廣播說要開始尸潮演習,尸潮果然就來了。
廣播說演習會在一小時內結束,計時一停,喪尸果然退去。
似乎,連喪尸也要聽從她的命令。
宋如雙總有種預感,在這所學校里,遵照廣播的指令行事,才是最明智的做法。
她解釋了自己的想法,又努力勸說:“我們一會兒出去的時候把門關上,路上小心一點,見勢不妙,立刻躲回來。”
“其實,我也覺得按照廣播說的做比較好。”沈青青猶豫道,“就是有種莫名的直覺。”
或許是對方在提起“尸潮”時那種無所謂的語氣影響了她,這樣恐怖的存在,在她口中卻輕描淡寫。
那么,她至少要比尸潮厲害吧?
……雖然沈青青實在想不到,什么樣的人會比那些可怕的東西還要厲害。
張晗雖然害怕,但少數服從多數,兩位室友都這么說了,她也只得顫顫巍巍地拎起一根拖把。
“我、我們走吧。”
*
她們在去禮堂的路上,看到了此生最魔幻的一幕。
一開始三人還有些害怕,貼著墻角,一路狗狗祟祟,卻發現沿途看見的喪尸各個都是一副對她們完全不感興趣的樣子。
戶外,喪尸們涌入樹林,很快便消失在陽光照不見的角落。
來時如潮起,走時也如潮退,兇猛又迅速。
只留下零星幾十只掉隊的喪尸,沒頭蒼蠅一樣瞎轉悠,腳踩AJ,身穿衛衣,有的還背著痛包,一看就是他們的同學。
喪尸化的同學們滿臉迷茫地走著,其中有兩人正好相撞,腦袋懟在一起,似乎是一下撞清醒了。
呆愣半晌,目視彼此,齊齊發出尖叫。
——一頭喪尸,因為看見另一頭喪尸,發出了尖叫。
旁觀眾人:“……”
突然復活的喪尸同學們被同類嚇得滿地亂爬,然后又把剛從躲藏地點鉆出來、還不明真相的同學們嚇得屁滾尿流。
一個小胖子站在門口,滿臉驚恐地沖著身后的同學死命揮手。
“快快快快回去!它們已經進化成奇行種了!”
宋如雙:“……”
誤會花了整整五分鐘才解除。
被變成喪尸的同學們一個接一個清醒,滿地斷肢殘骸消失不見,沾了血的衣服也奇跡般恢復原狀,如果不是身上的泥土、逃跑和掙扎時留下的狼狽痕跡還殘留著,宋如雙恐怕會以為剛剛發生的一切只是開學前的一場噩夢。
“我竟然還活著……”
“我不是被咬了嗎,為什么躺在這里?”
“剛剛發生了什么?”
“趙陽!太好了,你沒死!”
“陳嘉!”
活下來的人沖出建筑,和一度“死去”的同學抱在一起,又哭又笑。
雖然只是剛剛認識的室友,卻也因這場危機而奇跡般產生了一份ge命情誼。
還有人從失去理智的喪尸變回人類,大腦受到太多沖擊,一時難以承受,只能站在原地消化。
更多人被襲擊受了傷,有傷勢極為嚴重的人,在傻傻地望著自己的傷口。
斷肢重生,蠕動著長出新的血肉,整個過程不痛不癢,可當初留下的傷痛卻無法抹平。
宋如雙路過時,看見一個面熟的男生半跪在地,抱著手臂發抖。
剛剛的慘劇中,他的右手曾被喪尸活生生扯下。
陽光普照大地,可依然有許多人尚未從噩夢中醒來。
她忽然產生一絲卑劣的慶幸,幸好自己沒有經歷這一切,不然以后晚上恐怕都難以入睡,輾轉反側的時候,都能感受到肢體的幻痛。
于是緊跟著,一股怒火從心中躥起,燃向這場悲劇的創造者。
——廣播里的那道聲音。
她是為了什么目的,才將他們拉進地獄?
這樣的事情以后還會發生嗎?
宋如雙越想越多,心亂如麻,沈青青就在這時用胳膊肘一拐她,眼神示意某個方向。
她轉頭,恰好看見將她們關在儲藏室外的那個男生。
他也在同時看見了三人,表情一怔,似乎也有些心虛。
但很快就若無其事地側過身,像沒看見一樣大踏步準備離開。
“我靠。”張晗瞪大眼,一個箭步攔住男生,“喂,你不會準備當做什么都沒發生吧?”
她要伸手去拉他時,被男生甩開了:“我聽不懂你們在說什么。”
張晗:“?”
她冷笑一聲:“你把我們關在門外,害得我們差點被喪尸咬死,這件事轉頭就忘了,不可能吧。”
道歉雖然沒用,可連道歉的態度都沒有,那就有大問題了。
張晗嗓門大了些,男生立刻皺眉,面上卻一本正經,甚至嫌惡地退后兩步:“你少來碰瓷啊,這些事誰能證明?我從尸潮爆發就一直躲在一個地方沒出去過,別冤枉好人。”
沈青青立刻上前:“我們都能證明。”
“又沒有監控,你說能就能?別是組團來訛人的吧。何況你怎么證明是我而不是別人,別是認錯了,還要栽到我頭上。”他輕蔑地伸手指指天空,像是在說,“上面沒人在看”。
“還有別的事嗎?沒有我先走了。”
張晗被他的不要臉驚得目瞪口呆,等回過神,對方已經走出好幾米,她簡直要氣瘋了:“你給我等著!”
男生回過頭,惡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沈青青拉住張晗:“算了,算了。”
“他還敢瞪我!青青你別攔我,這怎么能算了!”張晗氣得像頭拉不住的小牛。
下一秒,小牛就被兩個室友拖走了。
沈青青恨鐵不成鋼地壓低聲音:“我是讓你別那么沖動。”
“就是。”宋如雙教訓道,“要報復也得偷偷做,不然他記住你的臉,哪天私下里堵你怎么辦?”
她說著,伸手捏了捏張晗的小細胳膊。
收回手,又不著聲色地揉揉自己的肩膀。
被男生撞到的地方還在隱隱作痛,到了晚上,估計就會變成一大片淤青。
張晗感覺自己學到了,平復些許,惡聲惡氣道:“懂了,我今晚就把他掛表白墻,讓他身敗名裂!”
宋如雙一言難盡:“能不能有點更成熟的報復方式……”
張晗遲疑:“可這種事就算報警,警察也不會受理吧……”
她泄氣:“打架又不一定能打贏,難道真的要趁天黑去男生宿舍樓下套麻袋?”
宋如雙:“……”
話雖如此,其實她也沒想好。
對方身高體壯,她們三個女生,萬一去找他麻煩的時候動起手,還真不一定討得了好。
這個世界最令人沮喪的事情就在于,好人并不總是有好報,惡人也并不總是有惡報,更多是這樣讓人像吃了蒼蠅一樣的惡心和無奈。
因為這場插曲,三人組氣氛略沉,一路無言地走到禮堂,才發現十分鐘計時已經快結束了。
禮堂里稀稀拉拉地坐了些人,后來的人各個跑得滿頭大汗。
最前方的舞臺投影幕布落下,上面是十分鐘計時,是系統搞的鬼。
身邊的人越來越多,大家支棱著腦袋張望四周,相比最開始聽到廣播時的玩笑心態,多了許多緊張感。盯著幕布上的數字,還有人在默默吞咽,緊繃到極致。
不管接下來上臺的人是誰,至少他們已經知道,這個人是認真的。
偷偷旁觀一切的系統【吱】了聲,恍然大悟。
它終于明白扶青這一舉動的意義。
不僅是說服新生相信“末日”的到來,這場突然降臨的喪尸潮同樣奠定了扶青的權威。
臺下沒人敢亂動,新生們規規矩矩地將雙手放在膝蓋上,像極了聽課的小學生。
但……
系統又開始擔心了。
這樣的學生們心底懷抱的,根本不是服從或信任,而是恐懼。
在那之上,恐怕還有極力掩蓋的不滿。
這絕對不是良好的師生關系該有的情感。
這樣下去,雖然能在短期內讓學生們乖乖聽話,可對未來長期的相處恐怕不利吧……
都說棍棒底下出孝子,可棍棒底下出來的不止孝子,也有可能是大孝子啊!
扶青不知道系統心底的九曲十八彎,她卡著倒計時的最后一秒吸空手中的旺仔牛奶,丟掉紙盒,迤迤然地走上臺,往臺下掃了一眼。
祖國的花朵們衣衫凌亂,狼狽不堪,有的人袖子都被扯掉一半,紐扣連著歪歪扭扭的線頭,還有人鞋子跑掉了一只,正竭力將喜羊羊圖案的襪子藏在僅存的那只鞋子底下。
看著像是剛打了一場千人規模的超大型群架回來。
落在任何一位人.民教師眼底,這副場景恐怕都會讓他們感到學校前途堪憂,巴不得立刻提桶跑路。
扶青卻滿意地點了點頭:“很好,很有精神。”
新生們:“……??”
他們大眼瞪小眼,看著扶青走到演講臺旁。
她看著實在過分年輕了,打扮輕松隨意,修長的身形包裹在寬松長T下,素面朝天,年紀最多不過二十,理應和他們是同齡人才對。
——怎么就站到臺上去了呢?
甚至不少人都在心底偷偷想,她是不是走錯了路,應該坐到他們身邊才對。
人群中,只有宋如雙差點蹦起來。
不會有錯!
站在臺上的人,就是她在尸群中看見的那一個!
……
扶青調試了下話筒。
演講臺的高度固定,她身高一米七三,屬于高挑的,說話時還要微微傾身。扶青就維持著那個俯身的動作,翻開手中的一個小本本,看了眼。
“在開始之前,被我叫到名字的同學請起立。”
她說話的樣子還挺像模像樣,很有老師的派頭。
扶青照著自己的筆記一個個念,語調平穩。
“范華,劉俊,趙新宇,羅嬌,劉書旭……”
被叫到名字的人一個個站起身,周圍人看著他們,都覺得摸不著頭腦。
而站著的幾人臉上,更是顯出一絲畏懼。
在這種時候,出頭總歸不是什么好事。
更何況……
起身的人越來越多,直到——
“史光耀。”
宋如雙、沈青青和張晗幾乎同時睜大眼睛。
這次起身的,竟然是將她們鎖在門外的那個男生!
被叫到名字時,史光耀那張臉上的惡毒迅速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面對上位者的怯懦惶恐。
又高又壯的他站在座位上,顯得格外突出,于是突然也無師自通地像余澄一樣聳肩縮頭起來,惴惴不安地盯著臺上的扶青。
史光耀似乎是名單上的最后一人,念完他的名字,扶青啪地合上筆記本。
冷淡音色沒了電波的阻隔,格外清晰地響徹整間禮堂。
“以上21人,因為在演習中做出嚴重違反校規的不當行為,做開除處理。請在明天早上八點前離開學校,沒能按時離開的人視作違規停留,由保安負責驅逐出校。”
最后一個字落下,禮堂安靜得掉根針在地上都能聽見。
扶青環顧一圈,禮貌頷首:“沒有問題的話,你們現在可以回去收拾行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