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照北城 1

望海關。

一場大戰后，望海關的城墻上又添了些刀砍斧鑿的痕跡，城墻上的尸體已經被清理了下來，一桶桶清水倒在城墻上，流淌下來的卻是殷紅色的血水。

薛旺此時已經清醒了過來，川芎之前喂給他的兩枚丹藥讓他的傷勢很快的恢復了過來。

站在城墻上看著外面仍在散發著腐臭味道的大地，薛旺的臉上卻沒有一絲勝利后的喜悅。

這一戰后，除去已經不聽號令的傅安常等人，薛旺手中只剩下了幾千人馬，若是傅安常他們再不出兵的話，倘若北胡人再次卷土重來，薛旺他們根本無法抵擋。

除了守城的人馬，真正讓薛旺心情沉重的卻是川芎和小灰的身死。

身為石九身邊的親衛，他們都清楚石九和川芎只見的關系，而小灰更是被石九當成是兄弟一般對待，如今川芎和小灰都在這一戰中隕落，薛旺無法想象，等石九回來自己該怎么跟他交代。

“老薛，”李正從后面走了過來，站在薛旺身旁看向外面，沉聲道“剛收到老彭和成力的消息，他們最快在今晚便可抵達，讓我們做好接應的準備。”

薛旺聞言，伸手在自己長滿胡須的臉上抹了一把，沉聲道，“你說怎么就變成這樣了呢？”

頓了頓，伸手指了指城墻外面用長刀圍出來的兩片空地，自語道，“大將軍臨行前特意叮囑過我要照顧好川芎姑娘，可現在不僅川芎姑娘沒了，就連小灰也死了，哎。。。”

深深的嘆了口氣，薛旺的面上滿是痛苦與無奈的模樣。

伸手拍了拍薛旺的肩膀，李正說道，“老薛，事已經這樣了，接下來你要多想想怎么守住這座城，我收到消息，這兩天城里的那些江湖人在到處活動，這兩天守衛已經抓了兩撥想要進入老軍醫的那座院子的人了。”

“哼！”薛旺狠狠的一拳砸在面前的城墻上，冷聲道“一幫狗東西，老子在外面拼死拼活的為他們守城，他們卻還在惦記著老子家里的東西，看來之前還是太給他們面子了。”

說道最后，聲音中的殺意已經毫不掩飾。

那幫江湖人物想進入老軍醫的院子為的是什么，兩人心中都十分清楚。

川芎那一日用小小的一瓶毒藥便將北胡的十萬前鋒摧毀殆盡，如此大殺器那些江湖人物，或者那些江湖人物后面的勢力，都想把這種能改變一場戰爭勝負的東西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你要干什么？”李正一把拉住轉身就要往城下走的薛旺，沉聲道，“你清醒一點，現在是那些人勢大，你就這么找上去的話沒準會把自己搭進去。”

“放開，”薛旺轉身冷冷的看向李正。

接觸到薛旺那冰冷的目光，李正不由得一怔，抓著薛旺的手也不由的松了開來。

薛旺看了李正一眼，轉身直接向城墻下走去。

李正在后面怔怔的看著薛旺漸漸消失的背影，想到了什么，立即快步跟了上去。

來鳳樓。

王琦和白琳瑯、第五謹言三人又聚在了一起，不同于之前的是，此時的房間中又多了兩人，一人是之前與石九見過幾面的白子衣，另一位同樣是一名青年，模樣與王琦有幾分相似，但面色卻更顯黝黑、身材也要魁梧幾分，他便是王家的二公子，也是王琦的哥哥，王擎。

“一小瓶毒藥居然能讓十萬大軍盡滅，看來我們之前都小瞧那位藥王門的地醫令了！”房間里，王擎有些感慨道，“他當年若是將這種毒拿出來，恐怕現在秦家早就完了吧！”

白子衣幾人聞言偏頭看了坐在桌旁自斟自飲的王擎一眼，面上都有些嘲諷。

若真如王擎所說，老軍醫在消失前拿出這種毒的話，恐怕會給自己招來更大的災難。

搖了搖頭，第五謹言說道，“一戰損失了十萬前鋒，現在就連北蒙的大元帥和一名宗師境界的強者都身受重傷，北蒙那邊已經有了退兵的想法，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接下來該怎么辦，大家要早作打算了。”

“哼！”王擎聞言輕哼一聲，有些不屑的說道，“那群北胡蠻夷也只能在草原上充充英雄，倘若真要靠他們來和秦家作對的話，我看我們還是趁早回家吧！”

“話不能這樣說”一旁的白子衣說道，“北胡人一戰損失了那么多人，心生退意也是人之常情，反倒是我們，現在城中的守軍大部分已經在我們的掌控之下了，若在這種情況下我們還不能找到那種毒的話，那才真是丟人了！”

一旁的白琳瑯等人聞言相視一眼，皆點了點頭。

第五謹言則是向白子衣投去了一個感激的目光。

“哼！”王擎將手中的酒杯重重的頓在了桌上，冷聲道，“不過區區一個小院子而已，你們且等著，今天晚上我就親自前往，這一次便是將里面翻個底朝天也要把拿東西找出來。”

“二哥。。。”一旁的王琦聞言不由得皺了皺眉，出聲提醒了王擎一聲。

王擎卻是毫不在意的揮了揮手，說道，“不用多言，就這么說定了，今天晚上我便帶人親自前往，我倒要看看，那里面到底是什么龍潭虎穴不成。”

這幾天他手下的那些江湖人物在那座小院子里折損了兩撥，雖然大家嘴上都沒說什么，但這卻讓王擎感到很沒有面子，此刻有白子良和第五謹言兩人在一旁暗中攛掇，王擎心中的怒火徹底的被勾了起來。

王琦聞言，面上不由得有些無奈，偏頭看了一旁的白子衣和第五謹言幾人一眼，向他們遞了一個警告的眼神，示意他們有些過分了，幾人都知道王擎有些暴脾氣，這兩人今天這么激他，擺明了就是想讓王擎走這一趟。

第五謹言和白子衣兩人此時則是一個偏頭看向窗外，一個端著桌上的茶杯慢慢的品著，好像沒有看到王琦遞來的眼神一般。

白玲瓏看著在一旁打啞謎的幾人，嘴角卻是微微露出了一抹笑意。

幾大家族表面上雖然都是在聯手對抗秦家，但暗地里若是遇到能扯別人后腿的機會都不會放過，這種事情大家暗中都在做，彼此也都心知肚明，雖然幾大家族都知道倘若一直這樣面和心不合的走下去早晚都會被秦家找到機會逐個擊破，但幾大世家皆是綿延千年，相互間的恩怨也不是說了就能了的。

就在幾人在房間里商量著怎么拿下老軍醫的那座小院子的時候，望海關外，一支三千余人的騎兵正向著這邊疾馳而來。

離得近了才赫然發現，這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騎兵，而是三千余頭莽牛組成的一支重騎兵。

莽牛自身沉重的體重再加上背上的騎手和盔甲的重量，讓這些莽牛每一步落在地上便發出一聲隆隆的震響，三千余頭莽牛奔跑出來的氣勢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千軍萬馬一般，不可阻擋。

這些人正是彭天壽手上輕羽營的人馬，因為擔憂城中的情況，所以彭天壽帶著三千莽牛騎兵率先趕了過來。

“大人，快看！”

一聲驚呼傳來，城墻上剩余的士卒頓時都緊張了起來，就在一名百夫長忍不住想要吹響號角的時候，一旁的千夫長劈手從他手中將號角奪了回來，百夫長尚未回過神，千夫長已經指著他的鼻子罵道，“瞎了你的狗眼，蓬將軍回來了都沒看到。”

不等這名百夫長反應過來，千夫長已經轉頭對一旁的士卒吼道，“快開城門，去稟報薛將軍，彭將軍回來了。”

聲音尚未落下，千夫長的人影已經向著城墻下沖了下去。

城外，彭天壽帶著三千人馬疾馳而來，莽牛首領的背上，彭天壽和丑牛兩人坐在上面，自從接到薛旺傳來的消息后彭天壽便立即帶人往這里趕，緊繃的面色一刻都沒有放松過。

來到城外，踏進城外那片散發著腐臭味道的地面，饒是以彭天壽久經沙場歷練出來的定力也不由得變了臉色。

此時偌大一片地面已經變成了紫黑紫黑的額顏色，有些地方還有綠色的膿水積存著，腐臭的味道正是從這上面散發出來的。

偌大一片草地上，此時卻已經是寸草不生，就連以往在草原上隨處可見的蚊蟲在這里都看不到一只，在眾人的感受中，這一片地方已經變成了一片徹徹底底的死域。

沒敢直接帶人沖進去，彭天壽帶著身后的三千人馬從側面繞到了城門下，進門前彭天壽偏頭看了眼不遠處被長刀圍起來的一片區域，咬了咬牙，緊繃著的面色更加陰沉了起來。

城中，收到消息的薛旺和李正等人已經趕了過來，在城門處剛好碰到進城的彭天壽，幾人一起迎了上來。

走至半路，看到彭天壽陰沉著的臉，薛旺幾人的腳步不由得頓了頓，面上滿是羞愧。

“廢物。”

彭天壽坐在莽牛首領的背上沉著臉看向面前的薛旺等人，沉喝一聲，手中的馬鞭便向著薛旺的臉上呼嘯著抽了下來。

“啪”的一聲脆響，只見一道殘影閃過，薛旺的腦袋向一旁偏了偏，再回頭，一邊的臉頰已經腫了起來，上面一道血紅的鞭痕顯得異常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