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緩緩而過，不知不覺間小石頭在斥候營已經(jīng)呆了近一年的時間。

這近一年的時間里，除了每日的操練便是與黑臉劉他們到附近山林去巡邏，日子過得倒也算平靜。

小灰一直被放在老軍醫(yī)的軍帳里養(yǎng)著，估計是從小在這里長大，把老軍醫(yī)的軍帳當家了。

偶爾小石頭也會帶著小灰去山林里溜達溜達，一年多的時間小灰的個頭沒漲多少，力氣卻是飆升，雖說近一年的操練讓小石頭的體格和搏擊方面有了很大的提高，但和小灰那揮爪就能拍斷一株大腿粗細的樹干相比，還是有些不夠瞧。

最近北胡的蠻子們也都很知趣，北蠻騎兵別說進犯，就連靠近平城二十里的時候都少有。

即便有零星的一小隊騎兵前來，也都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小心翼翼的，來了就走，絕不多呆。

軍營里的士卒們也過了幾天滋潤的日子了。

隨說邊境無戰(zhàn)事，軍營里的士卒們沒有什么感覺，但在大秦帝國平靜的表面下，暗流涌動的確是愈發(fā)激烈。

當年平北大將軍遠征賀蘭，帶回了一件神秘物品，引得皇帝龍顏大悅，帝國上下雖說不好明目張膽的打聽何物，但暗地里的目光卻都是放在了帝都和平北大將軍身上。

在大將軍進獻神秘物品不久，皇帝親自下令，命直接聽命于皇帝一人的監(jiān)天司出動大批人員前往賀蘭山與北胡地帶，看動靜是在找什么東西。

雖不得要領(lǐng)，但帝國內(nèi)一些大族豪閥都派出了得力手下前往賀蘭山區(qū)域查探。

一時間，表面平靜的賀蘭山匯聚了來自帝國境內(nèi)的大小勢力，打破了這座沉寂了千年的北境雄峰的平靜。

“小九，叫上那幾個懶蛋，進山?！避妿ね?，黑臉劉的大嗓門透過厚厚的帳簾傳了進來。

帳內(nèi)的幾人聞言迅速地收拾好自己的武器。

今天又是黑臉劉他們這一隊巡山的日子，早上不用跟著大家伙一起操練，幾人都是能在鋪位上多賴一會是一會。

背上投矛，別好匕首，然后拿上長刀，小石頭伸手撩開帳門，看到了在等在外面的黑臉劉。

緊跟著小石頭，帳內(nèi)的幾人也都魚貫而出，高小七胳膊彎里夾著自己的長刀，一邊系腰帶一邊問道，“劉頭，最近進山怎么都這么早了，擱以前好不容易輪一次，現(xiàn)在還在鋪位上睡覺呢！”

黑臉劉一腳踹在高小七的屁股上，高小七想躲沒躲開，黑臉劉罵道，“你個懶貨懂個屁，將軍說最近山里面來了很多身份不明的人，讓我們注意著點，要事出了什么岔子，哥幾個的腦袋都得搬家”。

一聽是將軍親自下的命令，高小七吐了吐蛇頭，不敢再多話。

“劉頭，要不要多帶點家伙？”孫老大在一旁皺眉說道。

除非北胡人犯境，賀蘭山平時很少有什么人來，如今這么多人來歷不明，還是多準備點好。

黑臉劉點了點頭，說道，“也好，多帶點家伙，真要出了什么事情也能應(yīng)付一下?！?/p>

幾人聞言，返身會軍帳內(nèi)將平時很少用到的一些輕便兵刃都裝在了身上。

大秦軍制，每一位士卒的標準裝備是一柄制式長刀，外加一桿長矛、一身軟甲，弓弩手還會再加配一張硬弓和短弩。

相比于步兵、弓箭手，斥候營里的裝配標準直追騎兵，除了每人一馬外，短矛、長刀、硬弓、短弩都可以拿到手。

想到山林里的環(huán)境，幾人選的武器都以輕便為主。

見眾人都收拾好了，黑臉劉大手一揮，一行人向著軍營外的山林走去。

此時，軍營最大的營帳里，上官青和向明、老軍醫(yī)幾人都在。

上官青坐在帳內(nèi)中央桌案后面，面前擺放著一張剛從平北大將軍那里傳來的加急密信。

“將軍，帝國里的那些豪門大族想必只是跟風(fēng)來此，并不知道陛下的真實意圖，大將軍也讓我們相機配合行事，依我之見，我們還是先靜觀其變、不要在其中摻和太多?！毕蛎髡f道，他雖是上官青的侍衛(wèi)隊長，但他本人也是行軍打仗的一把好手，出謀劃策自然不在話下。

大秦自立國開始便重武輕文，兩千多年來五十多位皇帝，除了極個別的有過放松外，其余莫不是如此。文人士子讀書出路渺茫，便只能到軍中歷練一番掙些軍功，賺取功名，向明便是如此。

上官青的眉頭緊皺，一直沒有放松過，看向一旁不語的老軍醫(yī)，問道，“老軍醫(yī)可有什么看法？”

捋了捋額下的短須，老軍醫(yī)緩緩道，“上次進山采藥，老夫也發(fā)現(xiàn)了幾個外來人，當時也只以為是來山里尋藥打獵的人，也沒多想，現(xiàn)在想來，那些人便不是監(jiān)天司的人便是帝國內(nèi)那些豪門大族豢養(yǎng)的武人，看身手，都不簡單吶！”

皺著眉又看了眼桌案上的迷信，瞇了瞇眼，上官青沉聲道，“我等身為帝國將領(lǐng)，理應(yīng)守土衛(wèi)國，沒有上命，若無外敵犯境、若無流民擾民，我等便不得輕舉妄動。”一句話表明了自己的態(tài)度，默了默，上官青起身道，“來人，傳本將軍令，自今日起增加軍營周圍的巡邏崗哨，發(fā)現(xiàn)外來人等密切監(jiān)視，沒有上命，不得主動生事?！?/p>

“是。”門外有士卒領(lǐng)命而去。

向明與老軍醫(yī)也向上官青拱了拱手。

走出大帳，老軍醫(yī)瞇起眼睛看向帳外的晴朗天空，上面有幾多白云在悠閑的飄動。

小灰就在大帳外等著，見老軍醫(yī)出來，低吼一聲便想老軍醫(yī)這邊邁步走來。

要比常人高一個頭的小灰現(xiàn)在走起來也是頗具威勢，若是尋常人站在它面前，現(xiàn)在早就被嚇得手腳發(fā)軟了。

不等小灰走近，老軍醫(yī)便向自己的軍帳走去，小灰則在后面一步步的跟著。

小石頭一行進入山林后，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便發(fā)現(xiàn)了幾處人群活動后留下的痕跡，最大的一處足有二十幾人的規(guī)模，眾人的神情也驟然緊張了起來。

因為山中有不少的大型野獸，賀蘭山平時除了山下的獵戶和采藥人，旁人很少上山，即便是有人要進山踏青賞完，也都是在山林外圍，根本不會進入山林的中部，更何況這里已經(jīng)算是山林的深處了。

看痕跡的分散情況，這些人肯定不止一撥。

將需要關(guān)注的領(lǐng)地查看了一遍，除了一些篝火的痕跡外并沒有看到人影。

在一處山坡上，眾人遠遠地望見了對面的山頭上有幾個人在休息，距離太遠看不清裝束，黑臉劉幾人即便是想插手也是有心無力。

天色漸漸的暗了下來，黑臉劉他們也小心翼翼的向林外走去。

出了山林，眾人明顯的松了口氣。

“劉頭，最近有啥大事了，這山里頭平時轉(zhuǎn)悠一天也看不到一個人影，怎么最近忽然來了這么多人？”吳老四問道。

黑臉劉皺了皺眉，沉聲道，“上面的事你瞎操什么閑心，有這功夫回去把大家伙兒的衣服都洗了?！?/p>

見黑臉劉有些生氣了，吳老四縮了縮脖子，不再說話。

“劉頭，這幾天就是小九出賬的日子了，遇上這么個事兒，不會出什么岔子吧？”

孫老大在一旁問道。

出賬，是斥候營里的一個老規(guī)矩，新人入營操練完所有科目后就會獨自前往草原尋找北胡斥候的蹤跡，只有在三個月的時間獵殺到五名北胡斥候才算合格。

斥候營的新兵，有六成都是折在這上面的，有的是沒能找到五名北胡斥候，有的則是被北胡斥候給殺掉。

但無可否認，能在三個月內(nèi)殺掉五名北胡斥候并活著回來的，都是精銳中的精銳，手底下至少會有兩到三個保命的絕招。

小石頭在一個月前就已經(jīng)把該學(xué)的東西都學(xué)完了，剩下的只剩下實戰(zhàn)了，而實戰(zhàn)最好的地方，就是戰(zhàn)場，斥候的戰(zhàn)場。

每一名出賬的斥候，一人一馬，除了隨身的武器外，只能帶三天的干糧。

靠這些東西要在草原上生活三個月，還要找到并殺死五名北胡斥候。

皺了皺眉，黑臉劉說道，“上面沒有新命令下來，那就按照老規(guī)矩辦?！?/p>

老劉識字不多，但在軍營呆了將近十年，經(jīng)歷的大仗小仗加起來他自己都數(shù)不清了。

軍營里的十年時間，除了教會了黑臉劉一身在戰(zhàn)場上保命的本事，還教會了老劉令行禁止的性子。

聽到老劉的話，一行人都有些沉默了下來。

除了小石頭，剩下的人當年也都經(jīng)歷過出賬，深知其中的危機。

茫茫北胡草原不同于山林，在草原上一眼望去便能看到數(shù)里開外，遇見了少數(shù)敵人還好說，一旦遇到了大股騎兵，躲都沒地方躲。

另外，草原上不比山林里野獸野果遍地都是，草原上的北胡人俱是逐水而居，在草原上尋找吃喝難免會和北胡人碰面，這才是最危險的事情。

回到軍帳后，小石頭先是被王老八給拉了出去，在小河邊嘀嘀咕咕了大半個時辰，將自己當年出賬的經(jīng)驗一點一點的講給了小石頭。

王老八之后，則是高小七、吳老四、孫老大，除了黑臉劉之外，所有人都將自己當年的經(jīng)驗傳授給了小石頭。

看到這將近一年的時間里越來越熟悉的臉，小石頭只感覺心里沉甸甸的，有什么東西想要在心里發(fā)芽一樣，癢癢的，直讓人想哭。

待小石頭回到軍帳時，黑臉劉躺在鋪位上閉著眼睛，小石頭卻是知道他并沒有睡著。

原本平日里鼾聲如雷的軍帳，這一夜沒有鼾聲響起。

第二天一早，小石頭早早的起身收拾好鋪位，將大家的早飯從伙房那里領(lǐng)回，收拾好自身行囊，悄悄地走出了軍帳，向他們這一隊拴馬的地方走去。

來到地方，只見黑臉劉已經(jīng)給馬匹都添上了草料，此時正在給一匹毛色黝黑、四肢雄健的戰(zhàn)馬刷毛。

見小石頭來了，黑臉劉放下手中的毛刷，牽出了一匹馬來到小石頭身前。

兩人相互看著，幾個呼吸后，黑臉劉說道，“該說的他們昨天晚上都給你說過了，我就不羅嗦了，但有一點你要給老子記住了，即便是死在草原上那群蠻子手里，也不能弱了咱大秦男兒的名頭，要事讓我知道你是個沒骨頭的軟蛋，老子即便是拼著這條老命不要也會去把你的腦袋摘下來?！?/p>

此時東方朝陽剛剛探出一道縫隙，涼涼的照在小石頭和黑臉劉的身上。

“是?！毙∈^挺起了胸膛，大聲答道。

嘴唇繃了繃，黑臉劉上前將馬韁交到小石頭手中，拍了拍小石頭的肩膀，向軍帳走去。

看著黑臉劉那有些灰白的頭發(fā)，小石頭眼神堅毅。

身負父母親人的仇恨，我又怎敢投降。

跨上戰(zhàn)馬，疾馳出了軍營。

沒多久，小石頭便看到周圍不時有戰(zhàn)馬疾馳，想必和他一樣，也是今日出賬的斥候。

小石頭看了一眼沒有理會，與他們拉開距離，縱馬向北方的平城駛?cè)ァ?/p>

以平城為界，平成以南，行人悠悠、車馬粼粼，平城以北，戰(zhàn)馬蕭蕭、人頭滾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