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拂玉落座后,懶懶倚在椅背上,“把他提過來。”
“陛下稍待,那囚犯臟得很,未免污了陛下的眼,待臣清洗過后再帶人上來。”陸長荊說完,轉(zhuǎn)身走進(jìn)暗處的角落里,從驍翎衛(wèi)手中接過一桶鹽水,潑在北蠻太子身上。
一聲極其嘶啞的慘叫聲后,北蠻太子被他拽著脖子上的鐵鏈拖到天子面前。
比之上一次見這北蠻太子,此刻蕭拂玉垂眸打量腳邊趴著著那個血人,險些沒認(rèn)出來。
“北蠻太子,別來無恙,”蕭拂玉勾唇,“自閣下御前行刺以來至今,朕可都一直惦念得很。”
北蠻太子艱難抬頭,看著那張艷色逼人的中原面孔,“惦念著如何折磨我?你想知道的都已被你的狗審問干凈了,這次又想問什么?”
“不問什么,”蕭拂玉屈起指節(jié),敲了敲扶手。
來福捧著一個漆紅木盒上前,將里頭的東西倒到被北蠻太子面前。
那是北蠻王的人頭。
“啊!!!”一聲怒吼后,那北蠻太子抱著北蠻王的頭,用北蠻話說了些蕭拂玉聽不懂的東西。
不過他也不是很在意。
手下敗將,喪家之犬,何必在意。
“朕紆尊降貴來此就是想親口告知你一聲,北蠻王都已破,北蠻王的人頭,朕會讓人掛在菜市口,被押回京的北蠻王室,朕一個都不會放過,皆于三日后斬首,至于你——”
蕭拂玉鞋尖挑起北蠻太子的下巴,笑了笑,“朕會把你脖子上這根鐵鏈掛在宮門口的鐵環(huán)上,從此以后這世上唯一的北蠻王室,就是大梁皇宮的看門狗。”
“這是你們北蠻算計(jì)朕,刺殺朕,讓朕在宴會上丟失顏面合該付出的代價。”
中原是一塊肥肉,人人都想要咬上一口,如今有北蠻下場在前,他倒要看看周邊列國,還有誰不怕死敢來招惹他。
北蠻太子盯著他,眼白爬滿血絲,目眥欲裂。
面前的大梁皇帝仗著一張美人面,和誰說話都像**,可那張紅唇里吐出來的字眼,卻一個比一個惡毒。
中原美人,越美越惡毒的傳言,誠不欺他。
“陸卿,”蕭拂玉輕聲喚道。
“臣在。”陸長荊躬身上前。
“接下來的事交給你,朕有潔癖,記得把這條看門狗洗的干凈一點(diǎn),”蕭拂玉站起身。
“陛下放心。”陸長荊單膝跪下,“微臣恭送陛下。”
直到那抹紅色衣擺劃過眼底,輕盈的腳步聲不再回蕩在詔獄里,陸長荊方才起身,扭頭漠然看了北蠻太子一眼。
“用鹽水把他洗干凈。”
……
次日早朝,蕭拂玉將對北蠻王室的處置公之于眾。
不出意外,一半以上的言官都出列勸諫。
“陛下,北蠻王室從嫡系到分支,將近五百余人,若盡數(shù)斬首,怕是于陛下名聲無益啊!”
“陛下,自古以來,歸降者皆以安撫為主,唯有……唯有……”
“唯有什么?”蕭拂玉輕笑,“唯有暴君才會趕盡殺絕是么?”
“臣不敢……”說話的大臣聲音低了下去。
“謝無居。”
謝無居猛然抬頭,對上帝王漠然的目光,“臣在。”
“你說。”
謝無居出列,撩起衣擺跪在殿中,“陛下不該問臣,于臣而言,數(shù)萬謝家軍被大石碾死于崖底,就連尸首都混進(jìn)土里無法帶回,家父頭顱被砍死無全尸,臣與北蠻,不共戴天,即便是處死所有北蠻王室臣仍不解恨!”
“數(shù)萬謝家軍被大石碾死于崖底……”蕭拂玉拖長語調(diào)重復(fù),忽而話鋒一轉(zhuǎn),“諸位愛卿,這數(shù)萬謝家軍里,可有你們的親人?”
滿殿大臣死寂一片。
“那就是沒有,那是誰的親人呢?”
冕旒下,帝王眉眼一點(diǎn)點(diǎn)冷下去,“是無數(shù)大梁百姓的親人。”
“骨肉至親之仇,諸位愛卿緣何會覺得朕替他們報(bào)仇,他們還會怨朕是暴君?污朕的名聲?若不是他們,那還剩誰?剩下滿殿事不關(guān)己的諸位愛卿?”
“到底是他們覺得朕是暴君,還是你們?!”蕭拂玉自龍椅上起身,抓起那疊字字句句皆是勸他寬恕北蠻王室的奏折,摔到謝無居手邊。
“臣等不敢——”眾人紛紛跪下。
蕭拂玉續(xù)道:“當(dāng)初北蠻假意投降,卻在御前行刺,挑釁大梁國威在前,如今諸位愛卿是想他們活下來,然后再伺機(jī)來御前行刺朕?”
“陛下息怒,臣等一切聽從陛下吩咐!”群臣聲聲附和,唯恐自己沾上一個污蔑帝王名聲的罪名。
蕭拂玉這才看向謝無居,“謝無居,朕命你為監(jiān)斬官,三日后午時行刑。”
謝無居仰頭望著他,眼眶漸紅,強(qiáng)忍酸楚,拜伏于地,“微臣叩謝陛下!謝家叩謝陛下隆恩!”
“退朝。”蕭拂玉甩袖走下臺階,離開了宣政殿。
……
聽說行刑那日,押送囚犯的囚車尚在街上,便被沿途百姓砸了不少爛菜葉子。若非押送囚犯的士兵震懾,怕是不等到菜市口斬立決,便要被活生生打死。
其中自然也有人說天子不仁,畢竟兩國交戰(zhàn),戰(zhàn)士戰(zhàn)死沙場不過尋常,但很快都被百姓一邊倒的謾罵聲壓了下去。
蕭拂玉知道,期間少不了驍翎司的手筆。他很滿意,故而沒少賞陸長荊寶貝。
待風(fēng)波過去,又是半月已過。
恰逢開春,正是春耕最忙的時候。蕭拂玉不僅要處理各地遞來的奏報(bào),白日里還得與禮部戶部的幾位大臣籌備春耕禮之事。
今日蕭拂玉揮退大臣,回到養(yǎng)心殿準(zhǔn)備就寢時,又已是深夜。
他揮退伺候的宮人,踢開湊上來撒嬌的糖葫蘆,身心俱疲下,只想一個人靜靜待著。
誰知剛繞過屏風(fēng)步入內(nèi)殿,黑暗里忽而伸過來一雙結(jié)實(shí)的臂膀,從身后摟住他的腰。
后背猝不及防貼在男人滾燙的胸膛,蕭拂玉尚且來不及喊人,男人扳過他的下巴,從身后狂熱地吻住他。
一吻結(jié)束,男人低頭埋進(jìn)他的肩窩。
“陛下,您已有半月不曾回臣的信了。”
蕭拂玉平復(fù)喘息,冷聲道:“沈招。”
“誰準(zhǔn)你擅自回京?”
“臣前幾日將陛下的圣旨來來回回看了一遍,發(fā)覺陛下只讓臣坐鎮(zhèn)北蠻,沒說期間不能回京,臣就回來了。”
蕭拂玉冷著臉不說話,黑暗里,身后的男人用鼻尖蹭了蹭他的頸側(cè),“陛下,臣委實(shí)想您,想得斷了腸想得快死了,這才交代好北蠻的事連夜趕回上云京,就是想看陛下一眼。
臣明日清早就走,今夜不要趕臣走,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