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fā)布會前夜，程暖在“暖語咖啡“忙到凌晨兩點。

十種特調(diào)咖啡、五種手工甜點和三款咸點，全部需要精心準備。她和小雨以及臨時雇用的三位幫手像陀螺一樣轉(zhuǎn)個不停，確保每一樣食物都達到完美標準。

“暖暖姐，這款'古法新釀'真的要加花椒嗎？“小雨皺著眉頭，小心翼翼地捏起幾粒花椒。

程暖頭也不抬地繼續(xù)擠巧克力裝飾。“相信我，周總試過樣品后贊不絕口。傳統(tǒng)香料與現(xiàn)代咖啡的碰撞，正好呼應(yīng)他們新材料的理念。“

她沒告訴小雨的是，這款配方是她和周暮遠一起研發(fā)的。上周在實驗室熬到深夜時，他提出加入四川花椒的大膽想法，結(jié)果出奇制勝。那天晚上，當他們肩并肩品嘗成功的作品時，程暖幾乎要忘記兩人之間復(fù)雜的歷史，只感受到當下的默契與快樂。

“所有東西都裝車了！“臨時雇用的送貨司機在門口喊道。

程暖最后檢查了一遍清單，確保沒有遺漏。她換上提前準備好的藏青色連衣裙和低跟鞋——專業(yè)但不搶眼，正適合服務(wù)供應(yīng)商的身份。鏡子前，她輕輕拍了拍因熬夜而略顯蒼白的臉頰，涂上一層淡淡的唇彩。

“加油，今天只是工作。“她對自己說，卻無法解釋為什么心跳得如此之快。

遠見科技的發(fā)布會設(shè)在城市最高端的金融中心頂層宴會廳。程暖帶著團隊抵達時，會場已經(jīng)布置得光彩奪目。巨大的屏幕上循環(huán)播放著新材料宣傳片，身著正裝的人們?nèi)齼蓛山徽勚陶叽┧笃溟g提供香檳。

“咖啡臺在那邊。“一位工作人員指引他們到會場側(cè)面的區(qū)域。

程暖迅速指揮團隊布置起來。她設(shè)計的展示臺簡約而高雅，深色木質(zhì)臺面上擺放著精致的咖啡器具，每款飲品旁邊都有小卡片說明靈感來源，特別強調(diào)了傳統(tǒng)智慧與現(xiàn)代科技的結(jié)合。

“這布置太棒了。“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程暖轉(zhuǎn)身，看見周暮遠站在那里。他穿著剪裁完美的深藍色西裝，襯衫雪白，領(lǐng)帶是低調(diào)的銀灰色，整個人散發(fā)著成功企業(yè)家的自信魅力。但程暖注意到他眼下有淡淡的陰影，顯然這幾天也沒休息好。

“緊張嗎？“她輕聲問。

周暮遠微微搖頭，嘴角上揚。“有你的咖啡加持，沒什么好擔心的。“他向前一步，壓低聲音，“前天在我家...我們沒談完的話...“

“周總！“一個尖銳的女聲打斷了他，“徐總找您，新加坡客戶到了。“張蕊踩著高跟鞋快步走來，今天她穿著貼身的紅色連衣裙，妝容精致得幾乎可以登臺演出。

程暖注意到女孩刻意站在她和周暮遠之間，還“不小心“碰了一下周暮遠的手臂。

“我馬上來。“周暮遠點點頭，然后對程暖說，“發(fā)布會后有個小型慶功宴，你一定要留下來。“

沒等程暖回答，張蕊就插話道：“周總，徐總說很緊急。“她瞥了程暖一眼，眼神中帶著明顯的敵意。

周暮遠離開后，小雨湊過來小聲說：“哇，那個紅裙子看你的眼神像要殺人。“

程暖勉強笑了笑。“專心工作吧。“

發(fā)布會非常成功。周暮遠在臺上的演講簡潔有力，展示了改進后的材料在極端環(huán)境下的優(yōu)異表現(xiàn)。當提到創(chuàng)新靈感來源時，他特意感謝了“暖語咖啡的程暖女士對傳統(tǒng)工藝的深刻理解“，并邀請全場品嘗特別設(shè)計的咖啡菜單。

很快，咖啡臺前排起了長隊。程暖和小雨忙得不可開交，但她還是能感覺到不時有目光投向她——好奇的、評估的，甚至有些敵意的。

“你就是程暖？“一位穿著昂貴套裝的中年女士接過咖啡，上下打量著她，“周總提到你時語氣很特別。“

程暖不知如何回應(yīng)，只好微笑。“希望您喜歡這款咖啡。“

活動接近尾聲時，程暖正在整理用過的器具，一個傲慢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看來你成功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徐世謙站在那里，手里端著一杯威士忌，“不得不說，你的手段比我想象的高明。“

程暖直起身子，強迫自己保持冷靜。“徐先生，我只是提供了合同約定的服務(wù)。“

“服務(wù)？“徐世謙冷笑一聲，“我指的是你如何利用過去的感情為小咖啡店謀利。今天之后，'暖語咖啡'肯定會名聲大噪。“

程暖的手指緊緊握住抹布。“我和周暮遠之間的事，與你無關(guān)。“

“凡是影響遠見科技的事，都與我有關(guān)。“徐世謙俯身，酒氣噴在她臉上，“七年前你耽誤了他的前程，現(xiàn)在別想再來一次。“

程暖感到一陣寒意。“什么意思？“

“意思是，“徐世謙直起身，整了整領(lǐng)帶，“聰明人應(yīng)該知道什么時候該退出。慶功宴你最好別參加，免得尷尬。“

說完，他轉(zhuǎn)身離去，留下程暖站在原地，心臟狂跳。七年前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為什么徐世謙如此確信是她“耽誤“了周暮遠？

“暖暖姐，你沒事吧？“小雨擔憂地問，“那個人說什么了？你臉色好白。“

程暖搖搖頭。“沒事。你和團隊可以先回去，剩下的我來收拾。“

“那慶功宴呢？周總不是說...“

“我會露個面就走。“程暖勉強笑了笑。

慶功宴在金融中心隔壁的五星級酒店舉行，規(guī)模比發(fā)布會小很多，只有核心團隊和重要客戶參加。程暖猶豫再三還是去了——一方面不想顯得失禮，另一方面，她迫切想和周暮遠談?wù)勑焓乐t的話。

宴會廳金碧輝煌，水晶吊燈下人們舉杯暢談。程暖站在角落，突然意識到自己與這個世界的格格不入。這里的人談?wù)撝f級的投資、國際市場的擴張，而她只是一個勉強維持生計的小咖啡店主。

“你來了。“周暮遠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她身旁，手里拿著兩杯香檳，“今天太成功了，新加坡客戶當場簽了意向書。“

他臉上帶著罕見的放松笑容，眼睛閃閃發(fā)亮。程暖接過香檳，小啜一口。“恭喜你。“

“是我們。“周暮遠糾正道，“沒有你的幫助，我們不可能這么快突破瓶頸。“

程暖想問他徐世謙的話是什么意思，但看著周暮遠難得高興的樣子，又不忍心破壞氣氛。“團隊都很棒。“她最終說道。

周暮遠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你今天很美。“

這句簡單的贊美讓程暖耳根發(fā)熱。她低頭看著香檳杯中升起的氣泡，不知如何回應(yīng)。

“周總！“張蕊的聲音再次不合時宜地說道，“投資方的王總想和您聊聊東南亞市場的規(guī)劃。“她今晚換了一件更貼身的銀色禮服，曲線畢露。

周暮遠點點頭。“稍等。“他轉(zhuǎn)向程暖，“別走，慶功宴后我送你回家。我們需要談?wù)劇！?/p>

程暖看著他被拉去應(yīng)酬，心情復(fù)雜。她在角落里站了一會兒，決定去洗手間整理思緒。

洗手間寬敞明亮，程暖用冷水拍了拍發(fā)燙的臉頰。正當她準備離開時，張蕊走了進來，對著鏡子補口紅。

“程小姐，“女孩突然開口，眼睛通過鏡子盯著她，“你和周總是什么關(guān)系？“

直白的問題讓程暖一愣。“我們認識很多年了。“

“只是認識？“張蕊轉(zhuǎn)過身，靠在洗手臺上，“因為他看你的眼神可不像看普通朋友。“她撅起涂著艷紅唇膏的嘴，“不過別太自信。周總身邊從來不缺女人，尤其是...更有背景的女人。“

程暖握緊手包。“張小姐，我不明白你為什么對我說這些。“

“因為我不喜歡看到有人利用周總的善良。“張蕊向前一步，香水味撲面而來，“他最近為了幫你那個小咖啡店，推掉了好幾個重要會議。徐總很不高興。“

程暖深吸一口氣。“我想這是我和周暮遠之間的事。“

“你知道嗎？“張蕊突然笑了，“下周我要陪周總?cè)バ录悠鲁霾睢＞臀覀儍蓚€人。“她意味深長地停頓，“酒店都訂好了，最好的套房。“

程暖感到一陣刺痛，但她強迫自己保持冷靜。“祝你們工作順利。“

走出洗手間，程暖決定離開。她給周暮遠發(fā)了條短信說有事先走，然后迅速叫了輛車。坐在回家的出租車上，她望著窗外閃爍的霓虹，突然感到無比疲憊。

張蕊的話、徐世謙的警告、周暮遠欲言又止的態(tài)度——所有這一切都讓她想起七年前那個雨夜。當時周暮遠也是這樣，前一秒還說愛她，第二天就冷酷分手。歷史會不會重演？

手機震動起來，是周暮遠的來電。程暖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起來。

“你在哪里？“他的聲音帶著明顯的焦急。

“回家的路上。有點累了。“

“別動，告訴我你的位置，我馬上過來。“

二十分鐘后，一輛黑色轎車停在程暖所在的咖啡店門口——她沒直接回家，而是下意識回到了“暖語“。車門打開，周暮遠快步走來，西裝外套已經(jīng)脫下，領(lǐng)帶也松開了。

“為什么不告而別？“他坐到程暖對面，身上帶著酒氣，但眼神依然清明。

程暖攪動著已經(jīng)涼了的咖啡。“我覺得自己不太適合那種場合。“

“是因為張蕊說了什么嗎？“周暮遠敏銳地問，“她剛才回來時表情很得意。“

程暖沒有直接回答。“她告訴我下周要和你單獨去新加坡出差。“

周暮遠皺眉。“什么？根本沒有這回事。新加坡之行是整個團隊去，包括徐世謙。“他拿出手機，翻出郵件給程暖看，“看，這是行程安排。“

程暖掃了一眼，確實是一行五人。她感到一絲釋然，但很快又為自己的在意而尷尬。“你不用給我看這些。我們...我們現(xiàn)在只是朋友和商業(yè)伙伴。“

“只是朋友？“周暮遠的聲音突然低沉下來，“程暖，那天在我家，我們沒談完的話...“

“是關(guān)于七年前為什么分手嗎？“程暖直視他的眼睛，“還是關(guān)于你對我父親承諾了什么？或者是為什么徐世謙認為我耽誤了你的前程？“

周暮遠的表情變得復(fù)雜。他招手叫服務(wù)員，點了一整瓶威士忌。“今晚我需要這個。“

“你還要回慶功宴吧？“

“不去了。“他倒了一大杯酒，一口氣喝了半杯，“比起那些虛偽的應(yīng)酬，我更想和你把話說清楚。“

酒精似乎給了他勇氣。當?shù)谌考上露呛螅苣哼h的臉頰微微泛紅，眼神也變得更為直接。

“七年前，“他緩緩開口，“我父親給了我一個不可能的選擇：要么接受MIT的全獎offer，要么失去家族信托基金的支持。“

程暖握緊了咖啡杯。“這和我們分手有什么關(guān)系？“

“因為條件之一是不能帶你一起。“周暮遠苦笑，“我父親調(diào)查過你的家庭背景，認為...不夠體面。“

程暖感到一陣刺痛。她父親是普通建筑師，母親早逝，確實無法與周家相提并論。

“我拒絕了。“周暮遠繼續(xù)道，“然后我父親找到了你父親。“

“什么？“程暖瞪大眼睛。

“當時你父親病情已經(jīng)惡化，但還在堅持保守治療。“周暮遠的聲音變得痛苦，“我父親去醫(yī)院見他，提出如果我能離開你，就安排美國最好的肝癌專家為他治療，并承擔全部費用。“

程暖的世界仿佛在旋轉(zhuǎn)。她父親從未提過這件事。“我父親...他同意了？“

“恰恰相反。“周暮遠又喝了一口酒，“他拒絕了，說寧愿放棄治療也不干涉女兒的幸福。正是這樣，我才下定決心...“

“下定決心什么？“

周暮遠抬起頭，眼中閃爍著程暖從未見過的脆弱。“下定決心假裝接受我父親的條件。我表面上同意分手并出國，實際上是想爭取時間尋找不依賴家族資源的出路。“

“但你沒告訴我真相。“程暖的聲音顫抖。

“你父親臨終前一個月，我回國找他。“周暮遠的聲音幾乎哽咽，“那時他已經(jīng)...很虛弱了。他要我發(fā)誓，無論發(fā)生什么，都不讓你知道這個交易。他說你自尊心太強，如果知道真相，會恨自己'拖累'了我，一輩子無法釋懷。“

程暖的眼淚終于落下。這太像父親的作風了——寧愿默默承受也不愿女兒內(nèi)疚。

“后來呢？“她輕聲問。

“我父親食言了。“周暮遠冷笑一聲，“他根本沒聯(lián)系什么美國專家。等我發(fā)現(xiàn)時已經(jīng)太遲...你父親走了。“他伸手擦去程暖臉上的淚水，“那之后，我徹底與家族決裂，和徐世謙白手起家創(chuàng)辦遠見科技。徐世謙是我表哥，也是唯一支持我的家人。“

程暖的大腦努力消化著這些信息。七年來的心結(jié)，原來源于這樣一個殘酷的誤會？

“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

“一開始是遵守對你父親的承諾。“周暮遠苦笑，“后來...遠見科技起步艱難，我每天工作十八小時，住在辦公室。等我站穩(wěn)腳跟時，你已經(jīng)開了咖啡店，似乎過得很好。我不想打擾你的新生活。“

“那為什么現(xiàn)在又出現(xiàn)？“

周暮遠突然握住她的手，掌心滾燙。“因為那天在咖啡店看見你的瞬間，我就知道...我從未真正放下過你。“

程暖的心臟幾乎停跳。威士忌的氣息混合著他身上熟悉的古龍水香氣，讓她頭暈?zāi)垦！?/p>

“太晚了，我們該走了。“程暖最終說道，聲音不穩(wěn)。

周暮遠堅持送她回家。走出咖啡店時，夜空中掛著一輪明月，為一切鍍上銀輝。他們并肩走在安靜的街道上，手臂偶爾相碰，卻都默契地沒有拉開距離。

“程暖，“快到公寓樓下時，周暮遠突然停下腳步，“這七年，我沒有一天不在想你。“

月光下，他的輪廓如此清晰又如此脆弱，與平日里的精英形象判若兩人。程暖看著他，突然無法再欺騙自己——無論多少傷痛和誤解，她從未停止愛這個男人。

“我也是。“她輕聲承認。

下一秒，周暮遠將她拉入懷中。他的吻帶著威士忌的醇香和七年未說的思念，熱烈而絕望。程暖回應(yīng)著這個吻，手指深深陷入他的西裝外套，仿佛一松手他就會再次消失。

當他們終于分開時，周暮遠抵著她的額頭，呼吸急促。“這次我不會再放手了。“

程暖想說些什么，但所有的言語都顯得蒼白。她只是點點頭，然后牽著他的手走進公寓大樓。

那一夜，七年的隔閡似乎都被撫平。當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簾灑在床上時，程暖看著熟睡中的周暮遠，心中充滿一種久違的安寧。

然而，這份安寧沒能持續(xù)多久。周暮遠的手機在七點準時響起，他接完電話后臉色大變。

“新加坡那邊出問題了，客戶要求立即見面。“他匆忙穿好衣服，“我得馬上飛過去，可能要一周。“

程暖幫他整理領(lǐng)帶，強忍失落。“工作要緊。“

“這次不一樣，我每天都會聯(lián)系你。“周暮遠在門口深深吻她，“等我回來，我們好好談?wù)勎磥怼！?/p>

程暖點點頭，目送他離開。然而，三天過去了，周暮遠只發(fā)來一條簡短的信息說會議很緊張，之后便音信全無。程暖發(fā)給他的消息都顯示已讀，但沒有回復(fù)。

第四天晚上，程暖坐在咖啡店里，盯著手機屏幕發(fā)呆。小雨已經(jīng)下班了，店里只剩下她一個人。風鈴響起，她抬頭看見林嘉匆匆走進來，手里拿著一份文件。

“暖暖，你得看看這個。“林嘉的表情異常嚴肅，“我剛從財經(jīng)線同事那里拿到的內(nèi)幕消息。“

程暖接過文件，上面赫然是遠見科技的內(nèi)部財務(wù)簡報，顯示公司現(xiàn)金流出現(xiàn)嚴重問題，而主要投資人正是...周氏集團，周暮遠的家族企業(yè)。

“這是什么意思？“程暖困惑地問。

“意思是，周暮遠從未真正脫離家族控制。“林嘉坐到她對面，“而且...我查到他父親上周也去了新加坡。“

程暖的心沉了下去。周暮遠失聯(lián)的這幾天，是和父親在一起嗎？他們談了什么？為什么他不回她消息？

七年前的噩夢，難道要再次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