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眼皮一挑:“哦?為何?”
幸婕妤抽抽噎噎,著幾分小姑娘嬌嬌氣氣的哭法,紅著眼睛說:“不知情的人,怕是都以為是陛下苛刻,可實際上陛下是愛之深責之切,若非那樣器重太子,怎么可能會因此動怒呢?”
這些話實在說到了皇帝心坎上。
皇帝緊緊注視著幸婕妤,像是透過她在看從前的皇后,又像是在看一朵裊裊婷婷的解語花。
幸婕妤好似沒有注意到皇帝在看她,語氣有點小小埋怨,“旁人不知情就算了,可太子殿下跟您相處那么久,怎么也不明白這個道理呢?”
皇帝也有這個疑惑。
是啊,為什么呢?
這些年,太子年紀漸長,再也不是幼時會追在他身后喊父皇的孩童,而是對他多了些防備。
就好像,他這個父皇會對他做什么。
這些行為實在令皇帝有些傷心。
難道他們父子倆最后只能走到這樣的局面嗎?
太子年紀漸長,性情卻溫和,甚至有點軟弱。
皇帝一度很看不上這個不類父的太子。
后來一次意外,皇帝得知太子其實在偽裝,實則性情和他一般是個冷血強權(quán)的人,他心中不僅沒有半點歡喜,反而對太子更加不悅了。
他做那些事情邀請人心是想做什么?
朝臣中有什么人值得他忌憚,還為此偽裝?
這樣懦弱的行為更令皇帝窩火。
他強勢了一輩子,實在看不上這樣的兒子。
皇帝想起這些年給予太子的恩寵,眼里慢慢多了幾分不滿,他已經(jīng)將這么多殊榮全都給他了,太子還嫌不夠,莫非真要他將皇位讓給他。
皇帝心中不悅更甚,壓住心頭雜亂的思緒,問起幸婕妤,當年她遇到的那個方士長相。
幸婕妤轉(zhuǎn)移了注意力,絞盡腦汁地想了半天,有些無奈和擔憂地說:“陛下,已經(jīng)過去了許久,那時候臣妾還年幼,真的不記得長相了。”
皇帝讓幸婕妤再仔細想想,若是一旦想出來,就將她升為九嬪,又許以金銀珠寶等誘惑她。
幸婕妤仔細思考了好半天,實在想不出來,“陛下,臣妾也想升位分,可實在不記得啊。”
她又想了許久,最終勉強想出來幾點相貌。
仔細來說,還是有點模糊。
按照她這么形容,但凡道觀里隨便碰到一個方士,幾乎都是這樣的人。
皇帝卻沒有任何不滿,反而更高興了。
若是幸婕妤一口就能說出那名方士的相貌,皇帝就要開始疑心幸婕妤是不是打著什么壞主意,才這么急著往他面前塞人。
如今見她真的不記得,皇帝的心徹底放下來。
怕是真有這么個高人。
如今想想,鄉(xiāng)野之中有這樣的絕色,誰能不說一句天靈地秀,若出現(xiàn)什么有道清修也正常。
皇帝心中思忖,暗中命人去找這方士的下落。
對于給自己提供消息的幸婕妤,皇帝也不吝嗇直接讓她升了九嬪中的充媛,另外賞賜了一堆金銀珠寶等,讓后宮內(nèi)的一眾嬪妃看紅了眼。
這幸婕妤何德何能?
九嬪,這可是正二品的嬪妃,再往上就是四妃,如今皇后之位空懸,四妃已經(jīng)是宮中最大。
可氣歸氣,見皇帝那么寵她,一點辦法沒有。
當今可不是什么剛登基手中沒有實權(quán)的皇帝,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妃嬪們無一人敢置喙。
可饒是如此,幸婕妤,這時候應(yīng)該叫幸充媛,關(guān)于她近日在宮中風頭正盛,很得皇帝的恩寵,甚至一度壓過貴妃的消息,還是傳了出去。
家宴中,見著皇帝堂而皇之地摟著幸充媛,魏王新娶的魏王妃很小聲地和太子妃說話:“父皇也不知如何作想,居然寵著個十六七歲的姑娘,我瞧著這恐怕才及笄不久吧,要是傳了出去,旁人不知又要怎么說父皇色令智昏了。”
父皇都多大的人了?
他的年紀做這個幸充媛的祖父都綽綽有余了吧?
他倒也真的相信幸充媛居然真心對他?
真是老糊涂了!
魏王的母妃是高貴妃。
幸充媛沒進宮之前,高貴妃一人獨寵六宮,雖然不是皇后,可權(quán)勢跟皇后也沒什么區(qū)別。
如今不知打哪兒來了個黃毛丫頭,居然把當今迷成這樣,高貴妃那樣驕傲的人,從不輕易在外人面前露出自己的軟弱,魏王妃作為兒媳,卻瞧見她私下里不知有多少次偷偷在抹眼淚。
高貴妃待魏王妃不錯,魏王妃自然也投桃報李,很是看不慣幸充媛這副狐媚君上的樣子,想著在太子妃這里找一些認同感。
魏王妃得了消息,聽聞太子近日挨罵了許多次,消息傳出,這事興許跟幸充媛脫不了干系。
這話并非沒有可能。
幸充媛剛離開,皇帝就把太子喊過去大罵了一頓,語氣言辭比從前任何一次罵他都要尖銳。
若說一點關(guān)系沒有,恐怕不太可能。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魏王妃理所當然地想太子妃也會這么想。
“弟妹。”
太子妃輕聲喚她,她容色極美,在濃墨的夜色里,宛若一朵雍容華貴的牡丹,美得溫柔美的端莊,仿佛會發(fā)光似的,讓人移不開半點視線。
魏王妃看得微微失神。
早聽說清河崔氏出美人,這話果真不假。
清河崔氏的這對姐妹花當真一個賽一個美。
許久,魏王妃收回視線,笑著問:“大嫂要和我說什么?”
“謹言慎行。”
太子妃是個極安靜的人,如同她的名字一樣,若非她容色生得太美,旁人一眼很難注意到她,溫溫和和,沒有半點攻擊性。
太子妃眸色平靜,溫聲道:“父皇是個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他是帝王,想寵愛誰就寵愛誰,弟妹這話可莫要傳出去,若是被父皇聽見,恐怕少不了你的一頓責罵,莫說你,怕是貴妃娘娘也討不得一點好。”
太子妃語氣帶了幾分提點之意,“近些日子父皇身子不適,已經(jīng)發(fā)過好幾回脾氣了?!?/p>
魏王妃自然不是個蠢的,聽她話里條理清晰,后背險些冒了層冷汗,忙倒了茶敬了太子妃一杯,“幸好大嫂提點,不然我險些闖下禍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