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的時候,崔窈寧收到了許令姜的消息。
許昭明和許昭源打了起來。
打得還挺兇,幾個仆人都沒能把他們倆分開。
雙雙負傷。
一個被傷了臉,另一個傷在眼角。
這事鬧到最后甚至驚動了許老夫人和平陽侯。
許昭明沉著臉一言不發。
許昭源跌坐在地上,旁邊是散落一地的酒菜,他臉上的傷痕青紫交加,嘴角滲出幾絲血跡,卻像是見到什么有意思的事,哈哈拍手大笑。
他頭發散亂,衣服有些皺巴巴的,渾身彌漫著酒氣,這樣癲狂大笑的樣子實在算不上正常。
平陽侯覺得這個兒子有些瘋癲,本就不喜他,如今更多了幾分厭煩,大聲地斥責了他幾句。
“整日瘋瘋癲癲的像什么樣子?”
“原本還指望你們長成之后能為我分擔些,讓我不必這么操心,結果一個個都不省心!”
“你給我待在自己屋子里好好反省一下!”
平陽侯斥了幾句,又恭敬地對許老夫人說:“母親明鑒,兒與程英親事將近,若是他在那時候鬧這么一場,傳出去咱們還要不要臉了?”
哪個姑娘家不喜歡名聲?
崔程英不說,他卻不能不當回事。
許老夫人沒什么異議,點頭應下。
院外立即進來幾個身強力壯的仆人,站在許昭源的面前,客氣地請他出去,“請吧二公子?!?/p>
許昭源哈哈大笑,沒有絲毫抵抗,跟著他們往外走去,臨出院門前,他笑著看了眼許昭明。
許昭明掌著額頭,壓下眼底晦暗的神色。
他看懂了許昭源那一眼的含義。
他在說,大哥我等你。
這樣的下場遲早也會輪到他。
今日是許昭源,明日怎么就不可能是他呢?
許昭明慢慢攥緊了拳頭。
平陽侯毫不留情地從許昭源身上收回視線,望著面前的長子,眉頭緊緊皺了起來,語氣大失所望:“你弟弟他年紀比你小,不懂事就算了,你如今這么大了,怎么也一點都不懂事?”
“這要傳揚出去,旁人怎么看待平陽侯府?”
“上朝時,那些個同僚要是問起來這件事,你讓我怎么說,我這張老臉還要不要?。俊?/p>
許昭明低著頭說:“是,是兒子的錯?!?/p>
“自然是你的錯!”
“你這么大的人了,還和你弟弟鬧矛盾打架,我看你真是一點臉不要了,這么多人在這里,我看這事你怎么壓的下去,還要不要臉了?”
“你是長子又是大哥,本該以身作則,教育下面的弟妹,可你這樣子,還有誰會信服你???”
平陽侯板著臉沉聲呵斥道:“枉我平日對你寄予厚望,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瞧你這個樣子,怎么擔得起世子的責任,真是不堪大用!”
平陽侯訓了幾句,沉著臉怒氣沖沖地走了。
徒留許昭明留在原地,袖袍下拳頭死死攥緊,他垂著眼睛,壓住了眼底洶涌澎湃的恨意。
許昭源說得沒錯,他們兄弟是一體的。
他再怎么樣都是無用功。
父親——
許昭明想到平陽侯剛才那些冠冕堂皇的大話,不免有些想笑,是,兄弟倆打架確實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可也沒像他口中說得那么嚴重。
說到底,他不就是為了崔程英嗎?
一大把年紀了還學外面那些毛頭小子的招數,真不怕惹人發笑,他以為,若不是平陽侯的身份,崔程英一個比他還小的姑娘能看得上他?
一日夫妻百日恩。
母親嫁給父親這么多年,又共同養育了兩個兒子,他卻這樣心狠,真是好的狠。
既然父親先做絕,就別怪他這個兒子狠心了。
許昭明垂下眼,壓下眼底一閃而逝的狠意。
*
“可不是,打得難舍難分?!?/p>
許令姜說到此處時,忍不住促狹地笑起來,“真看不出來,大堂兄居然有這樣的力氣?!?/p>
“可惜許昭源又被禁足了,你們見不到?!?/p>
“不過說實在話,大伯確實……”
許令姜停頓了下,即便幾個姑娘私下聊的好,可這種事難免涉及長輩,不好對他評頭論足。
崔窈寧聽懂了她話里未盡的含義。
確實夠狠心。
縱然許昭明和許昭源兄弟倆做得再不像話,可畢竟是他的兒子,他居然能這么快就放棄,一點沒有絲毫留戀,多少還是令人有些寒心。
崔氏才過世沒多久呢。
這么等不及的就磋磨她留下的孩子,真是——
崔窈寧不同情他們倆,只是難免有些唏噓,這個姑父某種意義上來說,真不愧是他們倆的父親,也就只有他和姑母才能生出這樣的人。
那個崔程英是個極有主見的人。
崔窈寧瞧著她應該不是那種會被情愛困擾的人,既然知道自己一心想要什么,即便后面知道平陽侯的本來面目,恐怕也不會有多難接受。
這就夠了。
許令姜說完,從懷里抽出一封燙金的拜帖遞過來,問她:“你和華陽公主那位聊的如何?”
“怎么了?”崔窈寧邊問邊接過來。
翻開拜貼,崔窈寧就知道她為什么這么問了,這是華陽公主送來的拜帖,請她明日赴宴。
這段時間華陽公主派人問了不少次。
可平陽侯府這陣子忙得很,崔氏喪儀過后,又是挑選新主母的事,她和崔萱忙的分身乏術。
等平陽侯挑中了崔程英之后。
崔老夫人立即派人送崔程英來了長安,沒讓她進平陽侯府,而是暫時住進了一個表親家里。
她們和崔程英見過幾面,陪著她說了會兒話,聊了聊平陽侯府的情況,以及平陽侯本人等。
祖母說,崔程英是個很聰明的人,知道什么事該做,什么事不該做,等她嫁進平陽侯府以后,她們若是有事就可以直接找她。
各種事情堆在一起,不知不覺就到了六月中旬,答應華陽公主赴她宴會的事情便一推再推。
崔窈寧合起拜帖說:“應該還算可以?”
“難怪呢?!?/p>
許令姜笑著說:“我和六姐姐都收到了拜帖,芳好的我已經送去過了,這份是你的,獨一份,可見我們是沾了妙儀你的光才得公主青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