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季宴尋從樓上下來。

舒錦連忙將手機收了起來。

季宴尋沒注意到她的動作，問道：“等會兒我還要去趟公司，你要跟我一起去嗎？”

舒錦覺得，有件事她想去確定一下。

“靚靚找我有事，等會兒我也得出去一趟。”

“你的身體……”

“季宴尋！”舒錦羞惱地打斷了他的話，“你再說我就跟你分房睡！”

舒錦沒讓季宴尋送，因為放了合作方的鴿子，于止都被召喚回了公司，就這一會兒給他打了好幾個電話。

等人走了，她回房間換了套衣服，收拾了一下自己出了門。

車子一路前往郊外，直到在季家老宅前停下。

老爺子正在院子的花房里澆花，純玻璃制作的恒溫花房，里面各種植物生機勃勃地生長著。

舒錦的車一停下，他就看到了。

見下車的人是舒錦，季老爺子連忙放下手中的水壺從花房里出來。

“丫頭，你怎么過來了？”

上次舒錦來他這兒，季宴尋那個臭小子發了好大一通脾氣，以至于老爺子想讓舒錦來他這兒坐坐都不敢了。

舒錦上前將老爺子攙扶住，“想過來看看您。”

“宴尋那小子知道嗎？”

“不知道，他去公司了。”舒錦輕笑著安慰道：“爺爺，我能看出來，季宴尋心里是惦記著您的，他這個人性格就是很別扭。”

季宴尋可是他的親孫子，季老爺子如何能不知道孫子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但舒錦安慰他的這份兒孝心，他也明白。

兩個人到了客廳，舒錦猶豫著要怎么開口問。

老爺子就率先開口問，“丫頭，你今天過來是因為宴尋吧？”

“是，爺爺。我知道私下打聽季宴尋的事情有點不太好，但我還是想問一些曾經關于他的事情，他父母去世的事情一直是他心里的一個結，這個結我想替他解開。”

經她這么一問，季老爺子難免想起了故去的兒子和兒媳，眼中透出一股難言的悲傷。

“唉。”他輕嘆了一口氣，“他父母的死怪我，跟他沒有關系，但這孩子一直將他們的去世歸結到自己的頭上。”

舒錦心緒復雜，眉頭一直凝著。

“我如果當初在救援的時候能第一時間帶著人趕過去，說不定他們都不會出事。但我身上肩負著的責任，這份責任不允許我只顧念著我的子女，那些受災群眾的命都是命啊，都應該被救。”

季老爺子渾濁的眼眸中，流露出濃重的傷心。

他其實也曾后悔過，但也只是一瞬。

當穿上那身軍裝后，他就不只是季家人，他的命不屬于自己也不止屬于家庭。

“你等我一會兒，爺爺去給你拿樣東西。”

季老爺子回了房間，不一會兒，拿了一張紙，交到了舒錦的手中。

一份診斷書。

舒錦看著上面的字，耳邊嗡鳴作響，連頭都有點暈。

情感冷漠癥，這個病她沒有聽過，但能從字面上分析出究竟是什么病。

這怎么可能？

季宴尋對她的感情如此細膩，甚至平時連她吃飯都要照顧到，怎么可能是個在情感上出現問題的人？

“我這些年從來沒見這孩子對誰敞開過心扉，他對你的在意超乎了我的想象。”

“他以前因為我去墓地探望他父母時發過一次病，是舒燁那小子跟他去的醫院，我也是后來托人私下詢問的他的病情，這才知道的。”

“他父母去世對他的打擊過大，讓他生了病，從此拒絕跟所有人產生情感交流。”

舒錦滿臉都是荒唐，“這怎么可能？他平時跟周圍的人交流都沒什么問題啊。”

季老爺子搖了搖頭，“我問過醫生，他將自己偽裝的跟正常人一樣， 但越是這樣，他的病情就會越嚴重。”

舒錦閉上眼，想著季宴尋在自己面前表現的每一個笑臉，心頭都一陣鈍痛。

那個夜里，他獨自在書房里壓抑的哭聲，她至今都能清晰地回想起來。

舒錦那時候在書房外，思忖著如他一般強大的男人，為什么會這樣哭，究竟是有多痛，才能讓一個患有情感冷漠癥的人難過成那樣不能自控的地步？

再開口時，舒錦的嗓音有些哽咽，“有什么辦法能治好嗎？”

“這是心理疾病，或許在別的事情刺激下能恢復，或者等他自己敞開心扉。”

舒錦想幫他，既然是病，那就一定能夠治好。

“爺爺，您能告訴我，他為什么會如此自責如此怨恨您嗎？”

……

從季家離開的時候，天色已經漸暗。

舒錦坐在白色庫里南里，望著漸染的暗色久久不能回神。

胸腔的鈍痛仿若一遍遍在將她凌遲一樣。

連她聽了都會這么痛，更遑論他。

那一個個午夜夢回的噩夢中，他是否也一次次經歷著千刀萬剮？

她拿出手機，給季宴尋發了條消息。

舒錦：【季宴尋，工作處理完了嗎？】

季宴尋正在辦公室里開視頻會議，看到舒錦的消息，忙里偷閑給她回。

季宴尋：【還沒有，你跟朋友約完了？】

舒錦：【我們等會兒還要去吃個晚餐，你不要忘記吃晚飯，也別忘記喝水，不許餓到我的季先生。】

季宴尋在看到“我的季先生”幾個字后，神色微凝，而后唇邊緩緩漾開一個愉悅的笑。

電話會議那邊還沒掐斷視頻，季宴尋的表情變化一絲不差的落在了對方的眼里。

合作方都差點兒驚掉了下巴。

于止和米婭對視了一眼，趕忙咳嗽了一聲提醒他。

不用猜，一定是舒小姐的消息，也只有舒小姐能讓大老板露出這種不值錢的表情了。

季宴尋抬眸瞥了他們一眼，仿若無人般繼續回消息。

季宴尋：【知道了，但也不要太晚，我這邊可能會加班，你結束之后給我發消息，回家之后早點睡，不用等我。】

舒錦捏著手機，看著季宴尋發來的小表情。

一想到他平時面對任何人都感知不到任何情緒，她的心就染上了一股綿長且窒息的痛。

她指尖輕點，每一個字都敲擊的無比認真。

片刻之后，手機又是一聲響。

備注著寶寶公主的微信消息傳遞過來，簡簡單單的兩個字。

【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