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香君為了不繼續惹顧亭雪不痛快,便也不再出現在他面前,如今天也冷了,便總是和福寶一起待在屋子里說話。
福寶一家是因為華大夫而和顧亭雪相識的。
福寶因為從小到大運氣都好,總是能采到別人采不到的稀有藥材,因而認識了收購各種藥材的“大買家”華大夫。
華大夫人好,還教了一點醫術,這樣她采藥的時候才能更明白。
又因為華大夫的推薦,福寶那個本來只當了個小吏的哥哥才去被顧亭雪推薦當了兵。
這么說來,華大夫還真是福寶一家的貴人。
福寶這輩子也沒什么別的想法, 就希望哥哥好,賣藥攢的錢,還有如今小侯爺給她的月錢,她都要攢著給哥哥。
“你自己就沒什么想做的么?”香君問:“你就只為著你的哥哥么?”
福寶想了很久,搖了搖頭 ,“我好像沒什么特別想要的,我只想哥哥好。香君姐姐,你以后想做什么啊?你想嫁人么?”
香君猛地搖頭,“我才不嫁人呢!瘋了才嫁人!”
“為什么,女子不是都要嫁人的么?”
其實福寶也知道嫁人不好,如果嫁人好,“哥哥”當年就不會那么慘了,就不會不當女人,去做男人了。
“反正就是不好,我以后可不嫁人,不過當外室是可以的,又可以撈錢,又不用被人管著,隨時都能跑。”
這還是福寶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問道:“當外室還能撈錢么?”
“自然是可以的,男人都對外面的比家里的好。”
福寶了然地點點頭,又問:“姐姐,你要那么多錢做什么?”
“買船啊!”香君的眼神一下子便亮了起來,“等我攢夠了一萬串錢,就可以買一艘海船了,再招幾個水手,我就能出海了。”
“出海做什么?”
“出海可以掙很多很多銀子,買更大的船,招攬更多的船員,還能買很多的武器,在海上保護自己,去更遠的地方,再賺更多更多的銀子,有更多更多的船員。”
“掙更多更多的銀子,有更多更多的船員之后能做什么?”
香君眼神忽而變得嚴肅起來,堅定地說:“我便能說了算,這世上便沒有人能再做我的主。”
福寶看著香君姐姐那堅定的眼神,小小的心靈一下子就被震撼了。
便能自己能說了算,再沒有人能做自己的主……
“哥哥”不也是為了這個才去當兵么?把腦袋別在腰上,不就是為了掙一個前程,以后再沒人能欺負姐妹倆么?
“香君姐姐,等你買了船,我也和你一起出海吧。”
香君點點頭,“那可太好了,你還會醫術呢。”
“若是我哥哥在軍隊里混不下去,我便讓他和咱們一起走,他力氣可大了。”福寶又好氣地問:“姐姐,你的銀子攢夠了么?”
“來顧家之后倒是攢了不少,但還遠遠不夠呢。”
“那你現在攢了多少?”
香君把自己的小箱子搬了出來,和福寶一起算。
來顧家這些日子,得了不少賞銀,加起來也有幾十兩了。
小侯爺送的釵環和衣服,香君都沒穿,以后若是賣掉,應該也值一些錢。
墨狐披風是御賜之物,不能賣,就留著自己穿好了。
此外……
香君來顧家之前,還攢了上百兩銀子和十幾個玉佩。
“姐姐,這些玉佩是什么?怎么每一個花紋都不一樣?”
“哦,都是一些公子送我的。”
“什么公子?”
香君神色淡定地說:“就是一些覬覦我美色,說以后要功成名就娶我的公子,不過,我看他們沒幾個像是能考中的樣子。”
福寶用一種迷茫又好奇的眼神看著香君。
香君便給福寶解釋了一番,太湖那地方,時常有一些附庸風雅的書生公子們去游湖,香君是太湖上的漁家女,又有些“美名”在外。
那些個公子們的游船,總會在香君打漁的地方轉,并且有意無意地撩撥她。
他們總是用買魚的借口,接近她。
香君怎么會不知道他們的心思?自然是趁機宰客,賺他們的銀子,那快一百兩銀子,香君就是這么攢出來的。
不僅要買魚,那些個書生公子們,還特別喜歡在她面前“開屏”,試圖在別的公子面前拔得頭籌。
香君甚至還知道,有的公子打賭,賭的是,誰能讓香君第一個獻出自己的身子,賭注最高,下到了一千兩銀子呢。
獎池里的銀子越來越多,來看香君的公子們也越來越多。
有的展露才華,有的自詡風流,有的一擲千金,有的裝作尊重她的樣子,還會在那些出言不遜的紈绔面前保護她。
自從香君十四歲之后,這些事情就沒有斷過。
“香君姐姐,他們這么對你,你不生氣么?”
“不生氣啊。”
“可我覺得,他們這般是瞧不起你。”
“我掙的就是他們瞧不起我的錢,他們一面覬覦我的美色,一面又把我當個物件,那我哄一哄他們的銀子,也是他們活該。”
“那這些個玉佩是哪里來的?”
香君得意地說:“你以為姐姐我一個漁家女,長得又這么好看,在外面這些年,還沒有遭人毒手是為什么?自然是因為姐姐我懂得什么叫做……”
香君想了想顧亭雪教給他的那個詞。
“犬牙相制!”
雖說我香君的姐姐在顧家,但姐夫畢竟是個管家,總會有膽子大的。再說了,強要了顧家管家的小姨子,算是什么罪過?
也就只有爹爹和姐姐那么單純的人,會覺得香君這些年安安穩穩的,是因為他們。
實際上,香君用的就是犬牙相制的法子。
她得勾一個厲害的人物護著自己,這樣,那些心存歹念的人,就不敢輕易動香君。
再勾一個差不多厲害的,最好還是和前一個不對付的,這樣,兩人就會為了得到香君的心,互相攀比著,又不會因為對香君不耐煩,而忍不住下手。
這種事情,香君做了好多次了,不同階層的公子們都有,就這么攢了十幾個玉佩。
福寶不可置信地看著香君:“他們就沒人發現么?”
香君得意地說:“我是誰啊,哪里能被他們發現?我算得清楚得很呢。”
福寶一臉敬佩地看著香君,又問:“那姐姐你為什么會來顧府?”
香君面露尷尬地說:“年歲也要到了,以后這法子定是用不了了,不進來,就得嫁人,我只能先來躲一躲了。”
福寶了然地點點頭,又問:“那小侯爺呢?你找到人和他犬牙相制了么?”
香君一愣,問道:“什么意思?”
“小侯爺定是也喜歡你的啊。”
香君小聲嘟囔著說:“他明明躲著我,哪里喜歡我了。”
“姐姐,你要找個人和小侯爺犬牙相制么?我覺得怕是難找,這江南比小侯爺還厲害的人,怕是沒幾個。”
“不用,他和那些人不一樣。”
福寶好奇地問:“哪里不一樣?”
“他把我當個人,他沒把我當一個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