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安方家,以孝義治家,家規森嚴。整個家族三千余人皆同居同食,在豐安甚至整個江南,方家都極具影響力。
大齊女子們如今遵守的“夫為妻綱”、“餓死事小、失節事大”等等女子禮教,最初都是方家的祖先提出的。
誰能想到,這樣一個傳承了十五代,在大齊這個朝代建立之前,就已經在江南根深蒂固的方家,竟然在一夜之間,全都沒了。
不僅如此,方家的傳世書籍,也全都被焚燒殆盡。家族的財富,也全都被叛軍掠奪。
許煥文得知此事之后,悲傷地痛哭了一整夜。
他實在是自責,若是他早些意識到袁好女此人的可怕,興許豐安就不會被攻占,方家也不會被滅門。
許煥文做為江南總督,本該肩負著剿滅這群叛賊的責任。
但是,他雖然管轄著八萬官兵,可這地方軍隊,常年因為糧餉不足,缺乏訓練,實際上的戰斗力,根本就比不上正規的軍隊。
更重要的是,這群悍匪訓練有素,絕對不是普通的匪徒,根據許煥文判斷,他們的作戰能力和朝廷里最精銳的十二衛也不相上下。
許煥文這才不得不求皇上派兵鎮壓,他也愿意承擔一切罪責,為江南的叛亂承受皇上的處罰。
香君念完信,立刻一臉的惶恐。
“皇上……臣妾的哥哥有錯,竟然讓悍匪攻下了一座城池,但請皇上念在哥哥一直盡心盡力為您辦事的份上,饒哥哥一命吧!”
陜西的流民造反,皇帝還不怎么放在心上。
但江南不同,江南是朝廷的賦稅重地。
聽到這份密報,皇帝終于是推開了身旁衣衫不整的美人,起身道:“把信拿來。”
香君立刻將信交給了萬里春。
萬里春把信給了皇上,皇上又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情緒激動,皇上脖頸間的血管變得極為清晰,甚至能看到泛著黑……
那樣子,就像是香君上一世,第一次給皇帝侍寢的時候皇帝的模樣。
皇帝神色陰鷙,自言自語道:“哪里來的這樣善水戰,又善騎兵作戰,還裝備精良的叛軍?”
“皇上!哥哥絕不敢對皇上撒謊,一般的叛軍,也不可能攻占豐安那樣的重鎮啊!”
“朕知道。”
皇帝的眉心跳了跳,心中升起一種極不好的預感來。
大齊開國以來,對百姓的鎮壓和管理一直極為嚴酷,所以,民間是絕不可能忽然冒出這樣的一批兩萬人的兵馬的。
皇帝多疑的性子,立刻就懷疑起這件事,背后有朝中之人的手筆。
誰能逃過鹽鐵的管制,造這么多的兵器?
大齊的馬戶都是有定數的,每年朝廷收的馬,馬戶都交不上來,又是哪里來的騎兵?
還有那大船,皇帝知道,民間有本事造船的人可不多。
再加上,兩萬士兵的訓練和糧餉,可是要花不少錢的,誰有那么多錢。
皇帝腦海里浮現出一個名字來。
難道是他?
許煥文管理江南頗有成效,興許,顧家著急了……
這是皇帝的第一個念頭。
但隱約,皇帝又覺得不對。
顧家和方家沒有矛盾,甚至方家和顧家還有姻親關系,有什么必要,將方家滅門呢?
顧家若是要拿回對江南的控制,最不應該動的就是方家。
就在皇上思索著的時候,外面又有侍衛求見,說是雁門關送來了密報。
皇帝心中那不安的情緒更強烈了。
“傳。”
只見一個風塵仆仆的侍衛走入殿內,向皇上遞上密報。
皇帝打開密報,只看了幾行字,就神色大變。
香君觀察著皇帝的反應。
他脖子上的青筋畢現,甚至連手都因為氣憤而發抖。
“混賬!”
皇帝氣得將密報扔在了地上,一腳踹翻了面前的桌案,桌子上的酒水和食物撒了一地。
香君嚇得立刻蹲了下來,旁邊的宮人們,也都全都跪在地上,頭都不敢抬。
皇帝就這么靜靜地站著,一言不發,誰都不知道皇帝在想什么。
有一會兒,整個正殿里,一點聲音都沒有。
然而,方才正和皇上一起鬧騰的兩個美人里,有一個卻不知天高地厚地站了起來,走到了皇帝身邊。
也不知道她是酒喝多了,還是太想上位,此刻她竟然還想要上前安慰皇上。
香君不動聲色地對她搖了搖頭,但美人卻無視了香君的提醒,反而有些輕蔑地。看了一眼蹲在地上的香君。
她湊到皇上身邊,伸出柔弱無骨的手,輕輕地攀上皇帝的胸膛。
“皇上,您別生氣了,奴家給您解乏,方才奴家和皇上說的法子,皇上還沒有試過呢,奴家一定能讓皇上忘記所有的不快。”
皇帝陰沉著一張臉,看著那美人,忽的笑了。
“是么?”
美人的眼神亮了亮,激動地點點頭。
“跪下。”
美人雖然不解皇帝的命令,卻還是一臉迷茫地跪了下來,然后用自己最嫵媚動人的樣子看著皇帝。
皇帝卻冷笑一聲,抽出身后侍衛的刀,毫不猶豫地一刀砍下了那美人的頭顱。
“你算什么東西,也配在朕面前說話。”
那美人的頭顱滾落到香君面前,香君卻一動不敢動。
香君倒吸一口涼氣,饒是她也沒有想到,皇帝會在昭臨宮里砍了美人的腦袋。
另一個美人也被嚇得失了魂,皇帝瞥她一眼,黑著臉說:“拖下去。”
兩個小太監把那美人拖了出去,皇帝這意思,就是要把人處置了。
美人想叫,卻被捂住了嘴巴。
香君起了一身的冷汗。
她知道,皇帝只是在泄憤罷了。
“你們都退下,這里有皇后伺候便好。”
除了皇上的貼身侍衛,屋里的人,都戰戰兢兢地退了出去,只剩下那人首分離的美人還在大殿中央。
香君知道,這是皇上給她的下馬威,皇帝在生香君的氣,他又不愿意對香君發泄,便殺了那兩個美人。
“是臣妾給皇上挑的美人不懂規矩,還請皇上降罪!”
皇帝冷哼一聲,指著地上的那封信道:“皇后自己看看吧。”
香君不敢不聽,伸出手,一臉的迷茫和恐懼,顫抖著拿起地上沾了血的密報。
她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一副被嚇壞了的樣子,小聲驚呼道:“怎么會這樣……”
皇帝走到香君面前,捏住了香君的下巴,仔仔細細地觀察著香君的神情。
“這就是你替朕想的,安撫大將軍王的好計謀!”
皇帝的眼睛,似乎要洞穿香君。
“朕實在是不知道,到底是你幫朕安撫了大將軍王,還是你幫大將軍王,安撫了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