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君披著發就趕去了太極殿。
知道是香君來,皇帝便讓人放行,香君沖到內殿里,見到張太醫正在給皇上處理傷口。
香君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皇上身上的傷口很深,差一點就戳到脖子了,從皇上的肩膀一直到胸口。而且,皇上的脖子上,竟然還有勒痕……
皇帝是怎么被傷成這樣的?
皇后不愧是身負氣運的女子,竟然能把皇帝傷成這樣,皇帝身邊那么多太監和侍衛,竟然還能讓皇后得手。
只是,皇上也是有些氣運在身上的,這傷口偏偏還是避過了要害。
香君眼淚唰的一下就流下來了,可她剛要往前走,卻聽到皇上厲聲說了一句:“站住。”
香君腳步一頓,差一點沒摔倒,一臉迷茫地看著皇上。
皇帝的目光劃過香君的頭發, 見她來得匆忙,頭上連個金釵都沒有,這才語氣柔和下來,“朕怕嚇著你,等太醫給朕處理好傷口,你再過來吧。”
“那臣妾,現在外面等著。”
香君轉身去屏風后等著,但她心中卻知道,皇上不是怕嚇著她,皇帝是被皇后弄出陰影來了。
所以,剛才皇帝才會立刻看她的頭上有沒有釵環。
等到章太醫退下,香君才走了進去,只是皇帝身邊還站著兩個小太監,都是香君沒見過的,皇上也沒有讓他們走的意思。
香君便只當做沒看到,坐到皇上床邊的腳榻上,扶著皇上的腿,淚眼婆娑地看著皇上。
“皇上,您這是怎么了?臣妾知道消息,立刻就來了,可嚇死臣妾了。”
皇帝握住香君的手。
“讓你擔心了。”
“皇上,您痛么?”
皇帝神色有片刻地松動,他緩緩開口道:“朕不怕痛,朕只是沒想到,皇后竟然會對朕出手。”
香君小聲驚呼一聲,“皇后莫不是病得瘋魔了?”
皇帝的眼神冷了下來,“是啊,她是瘋了。朕已經讓人封了甘露宮,將她軟禁。朕會廢后,元澤也不必做她的兒子。”
皇帝看了香君一眼。
“朕會把元澤記到你的名下,以后,元澤就是你的兒子了。”皇帝冷笑道:“她不是恨朕,讓她失去了所有親族么?既然如此,朕便讓她連最后一個親人,也都失去。”
香君只覺得心上被人刺了一下。
曾幾何時,皇上也是這么對她的,不讓她的孩子認她做母親,要她的孩子,認別人做娘。
但香君不敢違逆皇上意思,只得說:“是啊,對一個母親來說,失去孩子,便是最大的懲罰了,皇后做出這樣的錯事,皇上這樣處罰,也是應該的。”
“最大的處罰?朕倒是不覺得。”皇帝的目光更加的陰森,“薛嬌嬌不是最在乎她的皇后之位、她的鳳命么?既然如此,等她的身子完全好了,朕會讓她去元澤宮里,做一個最低賤的灑掃宮女。朕要讓她看著元澤叫你母親,看著元澤,怎么厭棄她。”
……
皇帝沒有留香君在太極殿,也不要香君伺候,大概,皇帝還是不信她的。
只怕,不僅僅是不信香君,從今以后,宮里的宮妃們,皇帝怕是都要不信了。
從前皇帝高高在上,怕是從沒有想過,會有后妃那么大的膽子,敢刺殺皇上。
走出太極殿的時候,香君還沒有從這巨大的變化中回神。
饒是香君了解皇帝,還是被皇帝這次對薛嬌嬌的殘忍給震懾住了。
也許皇帝對薛嬌嬌的感情充滿了利用,但畢竟是他寵愛了二十年的人。就算皇帝是裝的,裝了這么多年,正常人,也總該有些真情吧,畢竟皇帝和薛嬌嬌,也是真的有過一段美好的時光的……
可皇帝對薛嬌嬌,卻是一絲一毫的憐憫都沒有。
但這還不是香君最怕的。
香君最怕的是……
皇上現如今,竟然裝都不裝了。
……
回到昭臨宮里,顧亭雪已經等在那里了。
“大將軍王已經走了?”
顧亭雪點頭。
“皇后的事情,你知道了?”香君又問。
“娘娘去太極殿的時候,鶴年已經與我說了。倒是沒想到, 她竟然這能傷著皇帝,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只能等我找機會見皇后再問她了……”香君眉頭緊鎖,又問道:“你可要去看看皇上?”
“我明日再去,現在我不應該出現在京城,就是快馬加鞭,我最快也要明早才能回京,今夜還能陪一陪娘娘。”
香君坐到床邊,神色嚴肅地說:“亭雪,留給咱們的時間不多了,我今日,有一種極不好的感覺。”
顧亭雪眸色一黯,“可是皇上又對你做什么了?”
香君搖搖頭。
“不是,皇上什么都沒對我做,只是本宮覺得,皇上如今是越來越瘋了。我已經預料不到,皇上會做什么了……”
雖說,皇帝說著他愛香君,需要香君,也算是對香君多有容忍,可香君不知道,咱們這個皇帝,還殘存多少人性。
誰能預料一個怪物會做什么呢?
“如今是三月,還有半年。”香君握住顧亭雪的手,“這半年,咱們可是不能再犯任何錯了。”
……
第二日,皇帝受傷的事情,就被大臣們知道了。
照說,皇后犯了這樣大的錯,是要抄家滅族的,但是薛嬌嬌哪里還有家,哪里還有族?
皇帝不僅害死了薛嬌嬌的所有家人,還給她用毒,拿她的性命逼迫這世上唯一還在乎她的男人主動前來送命,也難怪皇后那樣的性子,也能破釜沉舟一次。
只是,皇帝還是把此事按下,沒有大肆宣揚。
但廢后的詔書下來得極快,聯想到皇上受傷,大臣們猜也猜得到事情和皇后有關。
皇上罷朝三日,在太極殿養傷,宮妃們主動去太極殿想要侍疾,卻全都被皇上拒之門外。除了香君之外,沒有宮妃能進入太極殿。
大家便只能來香君這里打探消息。
香君自然不會亂說,皇帝怎么對大臣們說的,香君就怎么對宮妃們說。
簡妃她們倒是挺高興,想著薛嬌嬌被廢,香君就能上位。
只有香君高興不起來。
她可不想做那個鳳位,楊皇后、薛皇后,皇帝的皇后,沒有一個有好下場,每一個都被皇帝抄家滅族了。
做延慶帝的皇后,實在是個倒霉差事,不吉利。
讓香君沒想到的是,元澤比她以為的來得要快。
皇帝受傷、皇后被廢、甘露宮被封,這一切不過過去兩日。
但元澤卻沒有去找皇帝求情,也沒有去甘露宮看皇后,得了旨意后,他的第一件事,竟然是來昭臨宮給香君請安。
“兒臣給母親請安。”
元澤的這一聲母親,叫得沒有一絲遲疑。
香君還是平時那溫和的模樣,柔聲說:“本宮知道,你委屈了,你定是很擔心皇……薛氏。只是甘露宮如今被封,皇上派人守著,不讓任何人靠近……本宮一時也沒有別的辦法,但本宮會想辦法見一見你母親的,你可有話要對你母親說?”
沒想到,元澤神色平靜地說:“多謝母親關懷,但如今在甘露宮中的是刺殺父皇的罪婦,兒臣只有一個母親,從今以后,也只認一個母親,那便是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