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做別的妃嬪,知道自己兒子被皇帝安排去了文華殿,不知道會有多開心。
但香君卻開心不起來。
狗皇帝是什么意思?
文華殿就是東宮,住在東宮的應該是太子。
但是皇帝壓根就沒有要給元朗封太子的意思,不給太子的名,卻讓元朗住在東宮,所謂名不正言不順,遲早要被言官議論,若是以后皇帝要立別的孩子當太子,那住過東宮的元朗,怎么可能平穩落地?哪個太子能夠接受,身邊還有一個被皇帝曾經當做預備儲君的皇子在面前晃蕩?
但香君偏偏不能提這名不正言不順的事情。
提了就是在給元朗要太子的位置。
那便又是香君不安分了。
“怎么,愛妃不愿意?”
“皇上,元朗的性子您也知道,他若是自己出去住,怕是要難過的,他又嬌氣,臣妾怕旁人照顧不好他。”
“無妨,我看亭雪照看元朗就照看得極好,有他在,元朗會習慣的。”
說完,皇帝也不給香君拒絕的機會。
“好了,別擔心了,文華殿離承香殿也不遠,元朗想見你,又不是見不到,朕讓他以后早晚都來給你請安便是。”
皇帝抱著香君睡下,香君卻是一點都睡不著。
這便是帝王么,就是自己寵愛過的孩子,也能毫不猶豫地拿出來利用。
她的兩個兒子,一個被皇帝安排住在東宮,一個被起了一個一體看知道未來可以繼承大統的名字。
他們一個六歲,一個甚至還是襁褓里的嬰兒,就已經被皇帝放在了對立的位置。
這豈不是把香君放在火上烤?
第二天一大早,香君就把陸令儀叫來了。
問陸令儀怎么看這件事。
“娘娘,皇上這般做,意圖已經足夠明顯。這做主子的,總是不希望下面的人太團結,若是下面的人勁兒都往一處用,那矛頭就要指向上面的人了。所以皇上才要立兩個皇子,一個住東宮,一個叫只有太子才能用的名字,誰都有機會,但誰都名不副實。只有這樣,下面的人才會分開下注,彼此斗爭,而唯一掌握最終決定權的皇上,便能高高在上地利用手中的權利,控制所有人。”
這個道理香君怎么會不懂。
“本宮問的是如何破局。”
“娘娘一片慈母心腸,可令儀說一句大不敬的話,皇上這樣做,對娘娘并沒有壞處,因為按皇上的意思,以后的儲君,無論如何,都會是娘娘的孩子,不是五皇子,就是八皇子。娘娘都會是太后,何必受此事困擾?難道,娘娘還希望,有正常的母子之情么?”
香君神色一變,凌厲地看向陸令儀。
“你是讓本宮看著自己的兩個孩子相爭么?”
“娘娘,奴婢沒有生育過,母親死的早,也不懂做母親的心思。也許奴婢接下來說的話,會讓娘娘生氣,但既然奴婢決定了要效忠娘娘,便不得不說。”
香君不是那等沒有肚量的人,“你說便是,本宮不會怪你。”
“娘娘,有時候,最親的人比敵人還危險。娘娘想要的,若不僅僅是做一個享清福的太后,往后在后宮里頤養天年在無所求,便要做好有朝一日母子相爭的準備。無論是五皇子,還是八皇子,若有一日能大權在握,他們都不會把權力讓渡給娘娘一絲一毫。別說是前朝,就是后宮的事情,娘娘管多了,怕是都要被忌憚厭煩。因為皇家根本就養不出至純至孝的孩子。所以,娘娘興許應該和皇上學一學。皇上的愛,皇子們要爭,贏了的才能得到。娘娘的愛,也應是如此……”
香君沉默了許久。
她打量著陸令儀,意識到,自己今日才真正認識了這個女子。
從前只是覺得她是個讀了許多書,見識頗多的女史,能給她指點迷津,由古鑒今。
如今看來,陸令儀身上還有一種殺伐果斷的戾氣,倒是有些古往今來名臣的氣勢。
“令儀想要的是什么?”香君忽然問。
陸令儀回答:“奴婢也想要權利,想要給天下女子多一條出路的權利。”
香君打了陸令儀良久,陸令儀依舊不卑不亢地站在那里,沒有絲毫的膽怯。
終于香君嘆息一聲道:“你的話,本宮會好好琢磨,你先退下吧。”
陸令儀轉身準備離開,卻又被香君叫住。
“等等。給公主的名字,你可取好了?”
陸令儀點點頭。
香君讓她上前來。
陸令儀寫下兩個字:可貞。
香君蹙眉,問:“怎么會是這兩個字?”
看起來還不如那些玉啊寶啊的……
香君自己就是個不貞不潔的女子,也不想用著忠貞這兩個字框住自己的女兒。
“含章可貞,出自《周易》的爻辭。”陸令儀解釋道。
陸令儀又在紙上寫下:含章可貞,或從王事,無成有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