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君笑意盈盈地看著顧亭雪說:“是,臣妾一定好好給亭雪公公寫一幅字。”
“給戶部尚書的也要好好寫。朕還有事,晚上再來看你。”
“是,臣妾恭候皇上!”
皇帝起身,準(zhǔn)備往外走,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
皇上對跟在他身后的顧亭雪說:“你在這等著,憐貴人寫完,你拿了字再走,早些給戶部尚書送去,省得他又來鬧朕。”
“是,微臣遵旨。”
皇帝擺擺手,滿面春風(fēng)地走了。
等皇帝一走,在屋里伺候的夢梅和喜雨也非常識趣兒地退了出去。
很快,屋內(nèi)就只剩下顧亭雪和香君兩人。
“恭喜憐貴人,兩個月的時間而已,貴人就升了一個品階,想必,不日就要封嬪了。”
香君聽出顧亭雪的諷刺來,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她心里也不大舒服,費(fèi)了這么大的勁兒,就升了一級,皇上可真小氣。
“真是浪費(fèi)時間,才一個貴人……”
香君氣鼓鼓地回去寫字。
見香君生氣了,顧亭雪笑了笑,走到書桌旁替她研墨。
“你也不必灰心,你做得已經(jīng)很好了。”
香君抬眸看一眼顧亭雪,柔聲道:“還得多謝公公捧我呢,為了把我的名聲炒起來,公公怕是花了不少錢呢。”
“貴人多給我寫幾幅字,這錢不就賺回來了。”顧亭雪溫柔地笑了笑,他倒是不覺得自己做了很多,“你的字自成一體,的確當(dāng)?shù)闷疬@些夸贊。”
這話顧亭雪說得是真心的。
第一次看香君的字,他也是驚訝的,簡直不相信那樣一個不知羞恥的纏人精能寫出如此清麗脫俗的字。
都說字如其人,她的人和字差別也太大了一些。
審美這種事情,是最不能按頭讓人喜歡的。
如今香君的字能引起京城的風(fēng)靡,雖然有顧亭雪在背后暗中使勁兒,但也和香君自身的實力足夠好有關(guān)。
香君可不敢說自己的字自成一體,忙解釋道:“這字體可不是我自創(chuàng)的,這是我?guī)煾傅淖郑抑皇菑男「龑W(xué)習(xí),又肯吃苦模仿,所以才能跟師父寫得一模一樣。”
顧亭雪倒是有些驚訝。
香君倒是實誠。
“你師父是何哪位大家?”
“我?guī)煾缚刹皇谴蠹遥凶鑫木任掖笫鍤q。師父本是書香世家出身的官小姐,一朝落難成了罪臣之女,流落到煙花柳巷……后來年齡大了,被賣給了許家,專門教我們這些小姑娘書法和詩詞。再后來,她被許家二房的老爺看中,成了許二老爺?shù)男℃乙彩沁\(yùn)氣好,得了師父的青眼,我的書畫都是她一對一教的呢。”
提到師父,香君還是有些惆悵。
師父給許家二房做小妾的日子并不好過,主母不能容人,對她處處磋磨,甚至不允許她屋里放紙筆。
所以師父的才華才會一直被埋沒。
“我先借師父的字用一用,等到合適的時機(jī),我一定讓天下人都知道,這憐花小字是我?guī)煾杆鶆?chuàng)。我一定要讓我?guī)煾冈谠S家揚(yáng)眉吐氣。”
看著香君那咬牙切齒的樣子,顧亭雪只覺得好笑。
“你要幫的人還真不少,幫得過來么?”
“我只幫對我有恩的人。”
說到幫人,香君想起了李更衣來。
貴妃娘娘懷孕之后,李更衣的這一胎就更沒人注意了。
香君趕緊問:“亭雪公公,上次我跟你提的事情,你有沒有查?李更衣的家人找到了么?”
“這是你求我替你辦的第二件事么?”
“哎呀,這種小事怎么能算是一件事!這不就是亭雪公公一句話就能辦好的事情么?”
香君眨巴著眼看著顧亭雪,希望他能通融一下。
顧亭雪低頭研墨,不說話。
香君小聲嘟囔,“怎么跟狗皇帝一樣小氣。”
顧亭雪的眼刀飛過來,香君把話噎了回去,委委屈屈地說:“行,算我求你的第二件事,行了吧?”
“李更衣在這個世界上,已經(jīng)沒有親人了,全都死在了延慶三年那場蝗災(zāi)里。”
香君現(xiàn)在只想好好的哭一場,怎么都死了?
那她豈不是白白浪費(fèi)了一件事?
看到香君哭喪著的臉,顧亭雪也不安慰安慰,冷笑諷刺道:“心善的人,可是在后宮里活不久的,這李更衣對你可沒有恩情,用不著你報答。”
香君給顧亭雪解釋不了,只能說:“我只是想,與其跟人互相傾軋,不如多些助力。”
“李更衣能給你什么助力?”
“亭雪公公可不要瞧不起小人物,有時候那些貴人們看不起的卑賤之軀,狠起來,也能咬下他們一塊肉呢。”
就像前世的香君一樣。
所有人都瞧不起她,可她還不是生生地咬掉了他們的好多塊肉,讓他們痛不欲生?
顧亭雪看著香君那亮晶晶的的眼神,心里對他多了一分欣賞,臉上的神情也柔和了不少。
他從蟒服里掏出一封信放在桌上。
“這是什么?”
“李更衣的確沒有親人了,”顧亭雪告訴香君,“但她有個情同姐妹的摯友,和她一樣,都是江南沈家養(yǎng)的瘦馬,這是她給李更衣寫的回信。”
香君太開心了,拿了信就要去見李更衣,卻被顧亭雪一把拽了回來。
“字也不寫了么?貴人還打算讓微臣等多久?”
“哎呀,柜子里都是,你隨意拿兩幅走就是。”
“就這么應(yīng)付我?”
香君眨巴著眼睛看著顧亭雪,意思是:不行么?
顧亭雪都要被氣笑了,他只覺得自己這個權(quán)宦當(dāng)?shù)檬窃絹碓礁C囊了。
之前顧亭雪頂多只有兩個主子。
一個是太后,一個是皇帝。
貴妃雖然偶爾也會托付顧亭雪辦事,但顧亭雪也只是看在皇上的面子上應(yīng)付一下,都也是皇帝允了的。
就是中宮的皇后娘娘,那也是不敢指使他的。
憐貴人只是小小貴人,就敢把他仍在這里?
還讓他自己拿?
顧亭雪臉上的神情冷了冷,抓著香君又把她按回了書桌前。
顧亭雪黑著臉說:“給我的字,你要現(xiàn)在寫。”
“寫寫寫,我這就寫!”
香君想了想,提筆寫道:知君夜聽風(fēng)蕭索,曉望林亭雪半糊。撼落不教封柳眼,掃來偏盡附梅株……
寫完一整首詩,香君吹了吹,把干了的字交給顧亭雪,問:“如何?可以了么?”
顧亭雪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名字上,不知怎的,竟然覺得有些窘迫。
“不落款么?”顧亭雪黑著臉說。
“這詩又不是我寫的。落什么款啊……”
“字是你寫的。”
香君無奈,只能把自己的名字也寫了上去,還掏出自己的私印,蓋了個章。
“行了吧?”
顧亭雪嗯了一聲,收起那字,轉(zhuǎn)身就走。
“等等!給戶部尚書家千金的字還沒拿呢!”
香君趕緊翻出一幅之前寫的《心經(jīng)》交給顧亭雪。
顧亭雪很少這樣顧此失彼,收起兩幅字,匆匆走了。
香君察覺到顧亭雪的怪異。
怎么回事?他不會害羞了吧?
可她對他做什么了啊,顧亭雪有什么可害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