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鳴聲倒灌進夏日葳蕤的枝葉中，聲聲入耳。

何望檸睜開雙眼，眼前是一條狹窄的縫隙，透出一道白光。

干澀的喉嚨一陣發緊的疼，何望檸渾身無力，緩緩伸出手扒著門站起身來。

“娘，小妹才五歲，餓了五天了，她受不了的！”

一個溫柔帶著哭腔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何望檸依靠在門上，透過縫隙看向門外。

刺眼的白光讓她的眼睛有些不適，但很快她又緩過來，王淑跪在院里，旁邊站著一個女人，撫摸著有些顯懷的肚子。

“提她干什么，沒用的東西，死丫頭，老娘的雞蛋她都敢摔了！這可是要給老娘肚子里的兒子補補的！”

那個女人扇了王淑一巴掌，尖酸刻薄的聲音響起：“你也是個沒用的東西，等明年就把你嫁給李家那個兒子！”

“娘，我嫁，我愿意嫁，你讓我看看小妹，把小妹放出來好不好？她還太小了，受不了的，娘。”王淑扯著孫芳的褲腳，跪在滿是碎石頭的地上，眼淚直流。

“滾開，要放自己去，賠錢玩意?！睂O芳嫌棄地踹了王淑一腳，挺著肚子離開了。

王淑連忙起身，跌跌撞撞跑向柴房，解開門上的鎖。

門被打開，何望檸氣息奄奄地靠在門上，嘴唇干裂帶著血跡。

“小妹，小妹。”王淑來不及擦眼淚，一把抱起五歲的何望檸。

“別怕，大姐來了，別怕。”王淑心疼地翻看著何望檸手上身上的傷痕，都是被藤條打出來的青一塊紫一塊的，看著格外嚇人。

王淑抱著何望檸去了灶房，從缸里舀了一點水，喂給何望檸。

喝了水，何望檸感覺喉嚨舒服了不少，微微喘息。

“大姐給你偷偷藏了一碗稀粥，你喝點好不好?！蓖跏缱屗谛∧镜噬?，靠著門，看了一眼，確認附近沒有人，從破舊的柜子下層拿出一個被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東西，展開是一碗稀粥，灑了些許。

粥很稀，湯的顏色不濃，漂浮著零零散散的米飯。

“小妹，喝粥。”王淑將粥遞到何望檸嘴邊。

何望檸微微張嘴，一碗粥緩緩吃了下去。

“還有，大姐還有吃的，不要怕，小妹?！蓖跏鐝亩道锩鲆粔K干巴巴的玉米餅，手微微顫抖著遞給何望檸。

何望檸視線下移，注意到她手腕處的傷痕。

“大姐，你的手……”

嘶啞的聲音響起，王淑搖搖頭：“沒事，沒事，快吃餅，等會兒爹和娘就要來了。”

何望檸順從的張開嘴咬下一口，玉米餅很粗糙很干硬，嚼在嘴里有些難以下咽。

何望檸還是堅持吃完了餅，整個大腦暈乎乎，她即使吃飽了也沒有多少力氣去動。

“死丫頭，居然跑出去鬼混了！還不去把衣服洗了！賠錢貨，一個傻子真不知道有什么用，又懶又好吃！”

粗混的男聲響起，混著藤條抽打在皮肉上的聲音。

王淑一驚，連忙跑了出去，接著罵聲大起來了！

“你也是，還敢攔是不是！老子打死你！”

“爹，爹，別打二妹，別打，她腦子不好，爹別打她，你打我，打我。”

王淑抱著王小瑩，用自己單薄的背擋住抽過來的藤條。

何望檸看向院子里面，她現在才五歲，又沒有力氣，幫不了忙，過去反而會讓大姐被打的更狠。

不過，二姐，王小瑩是個傻子?。?/p>

“老子只是把她打傻了，沒打死她都算好的了?！?/p>

男人一藤條抽在王淑身上，隨后將藤條往一邊一扔，氣呼呼地進了屋。

院里，只剩下王淑抱著王小瑩細小嗚咽聲。

王小瑩是傻子或者瘋子，長期受虐待，沒有飯吃，所以后面去抓別人家的雞生吃。

王淑安撫著懷里的王小瑩，王小瑩渾身顫抖，突然又劇烈掙扎起來，掙脫王淑的懷抱。

“哈哈哈哈……”

她瘋戾的笑著，蓬頭垢面的，身上也是污跡斑斑，破破爛爛的。

“二妹，二妹，沒事，大姐在，別怕?！蓖跏邕B忙要去安撫。

“滾！滾開，殺人，殺人，我好餓，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王小瑩發了瘋的尖叫，那碎轉頭砸向王淑，王淑剛躲開，王小瑩就跑出了院子。

王淑要追，卻被王旦叫?。骸百r錢貨，去哪兒，趕緊把衣服洗完，不然今晚別想吃飯！”

“爹，二妹，她跑出去了，我……”

“跑出去就跑出去，死外面都沒事，去洗衣服，不然老子連著小的一起打！”

王旦指了指何望檸的方向。

“爹，你別打小妹，我去洗衣服就是。”王淑只得抱起一盆的臟衣服，艱難地往河邊去。

“大姐，我跟你一起。”何望檸連忙支撐著起來走向王淑。

王淑看了一眼王旦，發現他抽著旱煙沒說什么，這才點點頭。

路上，何望檸要幫忙拿，但王淑不讓，自己一個人抱著一瘸一拐地去河邊。

何望檸這才發現，王淑的腿瘸了，看著像好久了。

何望檸張望了四周一番都沒見到宋衿岑的身影。

不是跟宋衿岑一起來的嗎？他人去哪兒了？

河邊洗衣服的女人不少，看見王淑過來都低聲議論著什么。

王淑面色平淡，找了個位置認真洗衣服。

何望檸此時人太小，幫不了什么忙，只能坐在一旁的石頭上發呆。

河岸邊是一片綠油油茂盛的蘆葦，蘆葦葉隨風飄動磨擦出細碎的聲音。

余輝在晃動的蘆葦葉尖跳動，格外好看。

猛地，晃動的蘆葦叢中出現一個佝僂黑色的身影，拄著拐杖，躲在蘆葦最茂密的地方，雖然看不清他的臉，但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就是看向何望檸的。

何望檸一驚，連忙站起身，風大了些，吹著蘆葦往一邊壓，那身影很快就消失了。

幻覺嗎？

總覺得不像。

何望檸蹙起眉頭。

看來，那人早就盯上王家姐妹了。

不過他到底要干什么？

為什么執著于殺王家最小的女兒。

何望檸凝視著那片茂密的蘆葦叢，眸中漸漸染上一層灰暗。

她一定會搞清楚一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