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的黃阿姨，我總感覺很揪心。

生活明明已經讓他們這么苦了，卻還被白發人送黑發人這種痛苦摧殘。

可我作為一個局外人，我能做的就是把今晚的送魂儀式做好。

讓黃阿姨和她兒子，再相見一面，做一個最后的告別。

隨后，我和黃阿姨來到了她兒子出車禍的地方。

哪怕一個星期過去了，我依舊可以看到。

綠化帶被撞壞的護欄，以及馬路上留下的摩擦痕跡。

確定好位置后，我對著黃阿姨說道：

“黃阿姨，把飯菜都拿出來吧！”

黃阿姨連連點頭，開始將她做的飯菜都拿出來。

我則在旁邊點燃了兩根蠟燭，插在綠化帶上。

黃阿姨已經將八個菜，整整齊齊的擺放好，最后一碗米飯放在了最前面。

我接著將三炷香，直接插在了米飯上。

又在旁邊燒了一些紙錢后，我拿出了第一道黃符，招魂符。

“黃阿姨，等我把這個符燒了以后，你就喊你兒子的名字，喊三聲，你就叫他來吃飯了。”

黃阿姨連連點頭。

我則把黃符，放在蠟燭上引燃。

黃符快速的燃燒，冒出幽幽綠火。

很快的，就燒成了灰燼……

黃阿姨也在這個時候對著空蕩蕩的馬路四周喊道：

“田飛，回來吃飯了。田飛，回來吃飯了。田飛，回來吃飯了！”

她喊過三聲之后，插在綠化帶上的燭火，明顯晃動了幾下。

發出“呼呼呼”的聲音，平靜的四周，也在這個時候起了一陣涼風。

樹木搖擺，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音，在旁邊燒的冥紙錢也被吹起了幾張，在我們面前飛舞。

我瞪大了眼睛，看著四周。

黃阿姨則開口問我：

“小陳，我兒子，兒子回來了嗎？”

“他應該聽到了，快回來了。”

我帶著緊張，眼睛一眨不眨。

也就在此時，我突然看到公路盡頭多了一個小黃點，而且這個小黃點正在不斷且快速的靠近。

我瞇了瞇眼睛，隨即發現這個小黃點是個外賣小哥。

一身黃色的衣服，戴著一頂帽子，正不斷往我們這邊駛來。

不過他顯然有點不對勁，因為在這般寂靜的街道里，我沒有聽到一點點多余的聲音。

而且隨著他不斷靠近，一陣陰冷的寒氣，不斷涌來。

我又看了一眼旁邊的黃阿姨，她顯然什么也沒看到。

由此我可以確定，眼前這個外賣小哥，應該就是黃阿姨的兒子。

我站在原地沒動，靜靜的等到靠近。

這個外賣小哥很快的就騎著電瓶車到了地方，直接將車停在了路邊，摘下了帽子。

那模樣雖然白了一些，但與黃阿姨家兒子的遺像，一模一樣。

錯不了了，他就是黃衣死于車禍而兒子，田飛了。

除了有點冷，我并沒感覺到害怕。

他摘下頭盔后，也沒多看我一眼。

而是滿臉微笑的看著黃阿姨：

“媽？你怎么出來了？還帶這么多吃的來找我？”

黃阿姨這會看不見他，所以沒搭話。

外賣小哥卻露出一臉疑惑的樣子：

“媽？你這是怎么了？

叫我過來吃飯，怎么也不說句話？

你盯著那邊看干嘛啊？”

見到這兒，我不免露出一絲驚訝和疑惑。

他好像，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

還不斷的找黃阿姨搭話？

此時，外賣小哥看到了我。

見我盯著他看，他還很和氣的對我笑了笑：

“不好意思哥們，這是我媽。

前幾天我惹她生氣了，這幾天都不怎么理我。”

說完，還對我“嘿嘿嘿”笑了幾聲。

見到這兒，我忍不住的抽了一口涼氣，可以百分之百的確定。

田飛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

不然，也不會說出這樣的話。

現在的他，執念肯定很重。

他已經無法分清，自己是生還是死的狀態了。

甚至都這樣了，還認為是黃阿姨在生他氣，不搭理他。

“媽、媽，我錯了還不行嗎？

下次我不加班那么晚了，我早點回來陪你。

還有媽，手術費籌齊了。

你看看，我這里有好多錢。”

說完，他還從衣服里，拿出一大把錢。

我看了一眼，卻露出一絲凝重。

那些錢，不就是我和黃阿姨，剛才在這里燒給他的冥幣嗎？

我正要開口說話，田飛拿著紙錢繼續開口道：

“媽，明天我就去醫院給你預約手術，你病好了。

我們就用多余的這些錢，去買一個小房子。

你就不去掃地了，每天在家里給我做飯，我去跑外賣掙月供。

我們的日子，肯定越來越好的……”

說完，田飛還“嘿嘿嘿”的笑，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線，拿著冥幣在手里數：

“一萬、兩萬、三萬……”

如今的田飛，連冥幣和人民幣，他都已經分不清楚了。

自身，應該處于一個比較混亂的狀態。

雖然我不想打破他的幻想和人生規劃。

可生就是生，死就是死，他必須接受。

不然日子久了，他只能周而復始，不斷的重復著死前的事情，變成“行尸走肉”。

不會得到解脫，只能在執念里迷失掉自我，成為一只游魂野鬼……

“哥們兒，你看清楚一點。人民幣里，有一張一萬的嗎？”

田飛還在數錢，突然被我這么一問，直接就愣了一下。

看了看手里的冥幣，又突然抬頭看了看我，很疑惑的樣子：

“沒有，一萬一張的錢嗎？”

黃阿姨聽我突然說話，也扭頭看向我道：

“小陳、小陳，我兒子、兒子回來了嗎？他回來了嗎？”

我盯著田飛，回答道：

“回來了，就在面前。

不過，他好像不記得自己已經死了……”

此言一出，拿著冥幣的田飛渾身猛然一抖。

好像我的話，撥動了他的某根神經。

他在看手中的冥幣時，嚇得的他“啊”的一聲就叫了出來，一把扔掉了手中的冥幣。

“冥幣，冥幣，怎么都是冥幣？

這、這明明是我跑外賣掙的錢，怎么都變成了冥幣？”

田飛驚恐異常，他應該是想到了一些什么。

此時不斷搖頭，帶著惶恐。

我則繼續開口道：

“哥們兒，你好好想想。

這些錢，真是你自己跑外賣掙的？還是你媽燒給你的？

還有，你好好想想這個地方。

一周前，你是不是在這里出了車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