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混元珠的流光沒入時萊眉心的剎那,整座大殿的空氣驟然凝固。
檀香靜止在香爐中,連飄散的青煙都定格成蜿蜒的絲線。
三清神像的眼眸泛起金光,道袍上的云紋無風(fēng)自動,整幅畫卷突然泛起粼粼波光。
三清顯圣了!
要知道,上一次顯圣,還是給張道陵傳授《正一盟威二十四品法箓》,并封他為天師。
而那次,只有老君一人。
今天,是三清同時顯圣。
仙凡相隔,神仙即便得到機會下凡,一般也會隱藏真容和身份。
整個天庭,只有二郎神被允許在人間直接顯露神跡或真身,無需避諱凡人。
所以他又被叫做二郎顯圣真君。
(這也是解釋前文里為什么時萊會直播的原因,很多讀者對此有詬病,那會沒寫明時萊的身份,我沒辦法解釋,可惜,他們大概也不會讀到這里。)
(這不是臨時起意,時萊的身份在很早就埋在伏筆,最早是初見謝靈運時,說時萊有三個血親在世,他是二郎,所以,他多的不是弟弟妹妹,而是哥哥,這也是他生病后被輕易放棄的緣故。)
殿內(nèi)跪伏的道士們只覺得肩頭一沉,仿佛有千鈞之力壓在脊背。
唯一不同的只有米小滿,雖然跪著,卻像只不安分的小獸,道袍后擺被她跪出兩個小鼓包。
她正偷偷用指尖戳著地上流動的金光,忽然被謝靈運瞥了一眼,連忙把手藏進袖子里,卻藏不住亮晶晶的眼睛。
這熊孩子,天生不知敬畏。
如果今天不是時萊的大事,如果不是謝靈運壓制,如果她不是大師兄,這會說不得敢爬起來跑到神像面前看個清楚。
時萊就站在三清畫卷前,眉間那點冰涼的觸感正在化作灼熱,似乎有什么一直被束縛的力量要從那里掙脫出來。
奇妙無比的感覺,他緩緩閉上雙眼,細細感悟。
他看見紫府中升起萬千星斗,每顆星辰都映照著古老的道韻。
有蒼茫之聲在神識深處回蕩,像是跨越亙古而來的晨鐘。
不知道過了多久,等那股力量靜靜歸于平靜,他才再次睜開雙眼。
伸手摸了摸額頭,并沒有什么奇異的變化,放下心來。
再抬眸去看謝靈運,小仙女的頭發(fā)有著柔亮的光澤,光潔的額頭毫無瑕疵,一雙大眼睛關(guān)切著。
“我沒事?!彼p聲說著,想了想又解釋了下,“這個世界在我的眼里更清晰了?!?/p>
謝靈運頷首,輕柔道:“今日,三清作為你的三師,這是他們對你的賜福?!?/p>
時萊心神微微蕩漾了下,又快速收斂。
神靈和天庭真實存在,他很早就已經(jīng)能夠坦然接受。
畢竟在他眼前就是活生生的小仙女,不久之前他也剛剛被天雷劈過。
現(xiàn)在還不知道小仙女是如何聯(lián)系上天庭的。
也不知道三清為什么會青睞自己這個剛筑基的小道士。
但是,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去懷疑謝靈運話里的真實性。
三清圣人親自給自己賜福,來擔任三師,這是莫大的光榮。
他整肅了一下衣衫,朝著三清圣人的畫卷,躬身伏禮。
殿外忽然傳來“撲簌簌”的聲響。
米小滿轉(zhuǎn)頭望去,只見滿山草木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抽枝發(fā)芽。
方才灑落的靈露在瓦當上凝成晶瑩的水珠,滴落時竟在半空開出蓮花狀的漣漪。
三清畫卷開始緩緩卷起,神像的眸光卻始終凝視時萊。
當最后一道褶皺收攏時,整幅畫卷突然迸發(fā)七彩霞光,將時萊籠罩其中。
當光芒散去時,時萊額間浮現(xiàn)出淡金色的道紋,又迅速隱藏。
這一幕,只有站在他面前的謝靈運看見。
大殿之中,跪在地上的一眾道士們早就驚的說不出話來。
三清作為三師,親自降福......
所以,我們信奉的神,一直都真實存在!
他們想問,抬頭對上謝靈運已經(jīng)恢復(fù)清冷的眼眸,又把話給咽了下去。
這種話,問出口就是罪過。
既然入道,怎么能懷疑呢!
此時,他們才理解,為什么李富貴回山之后,一力堅持要親自登門給時萊傳度。
能參加這樣的儀式,他們都能吹一輩子。
原本一場傳度儀式,在謝靈運拿出三清畫卷后,剩下的程序在恍惚中草草走了個過場。
有三清圣人作為三師出現(xiàn),這個時候誰敢跳出來搶風(fēng)頭?
來觀禮的香客們也覺得后面的部分索然無味,依舊對剛才那神異的場景念念不忘,留在道觀里久久不肯離去。
只有看著周圍的草木,他們才會感覺,剛才的一切都不是錯覺。
被靈露滋潤過后,這些植物散發(fā)出的草木清香,深吸一口都覺得心曠神怡。
只是遺憾著,今天是龍組控場,不許拍照,不許攝像。
如此牛逼的場景,口說無憑,就算實話實說怕是也會被認為在吹牛。
傳度儀式其實最后有兩個步驟很重要,必須要協(xié)會的人來主持。
一個是時萊的道號。
因為他師父云游未歸,原本計劃是三位老道長和時萊商議,現(xiàn)場定下。
這會誰都沒有提及此事,連時萊自己都閉口不談。
怎么起?排哪個字輩?
正一道的道號論字排輩。
時萊的師父是愈字輩,比顧蘇橋他們還要低,時萊原本的輩分應(yīng)該是“興”。
但三山滴血字輩是由第三十代天師虛靖真君定下的,現(xiàn)在三清是時萊的三師,用三山滴血給他論字排輩,那豈不是把三清也要排進去?
這都不能說是大逆不道,簡直是倒翻天罡!
另外一件事就是頒發(fā)道士證書。
連道號都沒有,這事也只能暫時按下,傳度儀式已經(jīng)完成,等最后確定了道號再補發(fā)吧。
今天協(xié)會的人和衙門的人都在,有沒有一張證書,已經(jīng)不重要。
或者說,已經(jīng)沒人敢在質(zhì)疑時萊道士的身份。
跟著上山的兩個老道士欲言又止,被李富貴使了眼色,留下一堆禮品,躬身告辭離開。
態(tài)度比上山的時候更加謙卑,執(zhí)的是晚輩的禮節(jié)。
趙衛(wèi)國幾次三番的想要開口,最后也無奈作罷。
今天發(fā)生的事情太過震撼,到現(xiàn)在他都沒有想好,該如何面對時萊。
或者說,這件事已經(jīng)不是他這個級別能決定的。
時萊帶著弟子們在道觀外面送客,平靜的和每一個人交談,對遠方來的香客都附贈了一枚平安符。
他很喜歡那些禮物,不管是米面,還是茶葉。
這會他還在慢慢的調(diào)整著心態(tài),山風(fēng)吹人醒,萬事藏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