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官職簡單來說起草詔書,天下兵馬副大元帥,宰相。
樞密院是最高軍事機構,副使就是二把手,雖然是二把手,但陳家大哥以前是樞密使,只是十多年前去世了。
但這個地方全是門生故吏,說白了老陳家是軍方一把手。
參知政事,就是以其他身份代宰相職責,也就是說副丞相。
也就是說陳堯佐是軍方負責人加副丞相。
這位可以說是目前官場上最位高權重的人,他的進步階梯無非就是還有一步,那就是正式執宰天下。
所謂出將入相,他目前入了一條半的腿了。
其實,陳堯佐來探查章曠的立場,還有一個原因。
自古以來,漢唐之際,歷朝歷代的強臣,都是出將入相。
而今陳堯佐只差一步了。
在陳堯佐之前,開國之時當然有很多出將入相的例子。
如今很久不打仗了,陳堯佐依舊能出將入相的話,那可能就會形成一種不成文的傳統,以后真正宰執天下的人,必須要或者說大部分要有軍方背景。
如果陳堯佐失敗了,而且并沒有一個人能夠接班。
那么,宋開國以來那股武運,就散盡了。
章曠隱約感知到了陳堯佐的意思,只是楊景宗不知道罷了。
章曠:“你可以跟他說,我幫不了他太多。”
楊景宗有點不滿,幫不了太多,怎么交差?
不過楊景宗馬上就琢磨了過來,幫不了太多,就是愿意幫的意思,怎么不能交差?
其實章曠知道,陳堯佐成不了事兒,整個大宋就沒有會打仗的名將,名將都沒有,更別說更上一層的天才軍事家和名帥了。
沒有名將,軍方內部樹不起大旗,任何人用軍方兩個字在朝堂爭斗,都只是為了往上爬而已,根本起不了實質性的作用。
事實上陳堯佐在歷史上在這一年幾經波折,最后還是敗退了的,幾年后才二次拜相,但這種政局下,離開中樞幾年就已經失去了自己斗的資格。
二度拜相,也只是成了別人的擋箭牌罷了。
章曠還是愿意幫一幫的,至少陳家三兄弟是讀過兵書有武人思維的。
楊景宗看向章曠:“那第三件事情呢?”
第三件事情,就是楊太妃的問題了。
頭兩件事情,都是小事情,或者說不值得多拉扯的問題。
第三個問題就值得說道了。
章曠:“我在東京無親無故,無論為誰效力,又有什么用呢?”
楊景宗一聽章曠拒絕了,皺起眉頭。
但這么多年身居高位,再笨也學會了,楊景宗下一刻猛然間悟了章曠說的話的意思。
章曠不是說自己無兒無女給誰效力都沒意義為什么要給誰效力呢。
而是說效力就免了,但如果大家要當親戚的話,那就能出力了。
當親戚?
大家都是成都來的,在別人眼中天然就是一黨。
要拉親戚關系?認義子?
聽說過妃子認親的,那是因為沒有親族在京城住著沒有人幫扶而來苦悶。
哪有皇太妃認義子的?
另外現在大家正在斗,雖然楊太妃這邊形勢不太好,但最次都能斗出個皇太后的尊號。
畢竟劉娥對屬下非常好,她的遺詔,太多人愿意出力了。
所以,大家斗的關鍵是,楊太妃要不要掌握軍政大權。
第二是楊太妃要不要繼續垂簾聽政。
這兩點才是關鍵。
所以,馬上楊太妃就是楊太后了。
太后突然認個兒子?
就是幫皇帝認個弟弟唄?
別說章曠一個狀元,就算是最近十期狀元合起來,都沒有這個資格。
聽了兩次章曠的話里有話,楊景宗多想了一下。
明白了:“好膽!”
章曠狐疑,我想要和楊太妃認個遠房親戚,有何難?
大家都是成都人,就說章家楊家是遠親,有什么問題嗎?誰會去查?
再說了就算去查,那查出來也必然就是遠親,大家都是成都本地人,祖上誰沒通過婚啊?
而楊景宗想的是:狗日的他居然盯上公主了。
章曠要是知道,一定會:我哪兒知道楊太妃還有個女兒?我可沒說!
楊景宗起身:“你的話,我會帶到的。”
說著,楊景宗丟下一個令牌:“皇城司行長令。”
所謂行就是快行,也就是傳遞命令的。
而行長就是傳遞命令的,但品級比快行高,令牌更高級。
章曠樂了:“我也是混上當行長了。”
楊景宗:“不是真讓你當行長,如果有事要在天下行走,就出示令牌。”
“當然,一旦你出示令牌,很快附近的皇城司成員就會找到你幫你辦事,如果發現你是干為違王法的事情,可是會清理門戶的。”
章曠收下令牌:“沒問題。”
楊景宗都要走了,又回頭:“你寫的那個書,反正我也是要查的,不如直接給我一套?”
章曠的書,都已經印刷了,只是一直沒拿出去賣而已。
這種事情,皇城司當然一清二楚,學院里也是有皇城司的探子的,準確的說叫做院子。
章曠想了一下,拿出了上中下三冊,給了楊景宗。
楊景宗收了起來。
馬車上,楊景宗看向了手里的書。
“《少年包青天》?什么東西?”
翻開一看,第一句寫的是。
“不知道是什么朝代,不知道是哪方世界,與今朝很相似。”
“有一國名為宋,有一城名為廬州,廬州有一名青年,面黑如鐵,額頭有一彎月牙,名叫包拯。”
這下楊景宗知道了,包拯,他認識。
怎么可能不認識包拯,那可是劉筠的學生。
小說?雜記?他為什么用包拯做主角不用自己?
那第一句不知道什么朝代不知道哪個地方的世界,有個大宋,是什么說法?
楊景宗馬上反應了過來。
這是防皇城司防天牢防秘書監免責申明!
狗東西!
這套路一出來,估計馬上就會有人學吧?
等一下!
楊景宗又從新看了一下開頭,這才意識到,這根本不是雅言,而是以大白話的形式寫的,因為和平民說話特別類似,所以楊景宗一下就看懂了。
這是!以白話行文?
楊景宗悶頭看了起來。
馬車一路往東京前進,楊景宗沉迷其中。
別的不說,光是第一章就把楊景宗給迷傻了,代入感太強了!
章曠寫的時候把后面有些橋段調整了一下順序。
比如把大哥分走了大部分財產,包拯準備參加科考問有錢的大哥要一些盤纏,結果被對付了事,然后大嫂還噴包拯,你這個尖嘴猴腮臉黑的像煤炭的家伙還想中進士?還想揚名立萬?
寒窗苦讀的學子大多清瘦,肯定一下就被激起憤怒:老子瘦怎么了?
楊景宗以前也很瘦,也是代入感很強:“老子還不是揚名立萬了?”
其實這一段是《范進中舉》中的套路,前面主角被噴多慘,后面就有多爽。
然后才是電視劇的第一個場面,名場面銅錢浮油。
“所有人的銅錢上都沒有油。而你的有油花浮出水面。”
“你的生計又怎么會讓銅錢染上油?所有人中,只有屠夫賣豬肉時銅錢上沾滿了油,才會這樣。也就是說你的這一袋錢,其實就是屠夫丟掉的那一袋錢。”
裝神棍問話的包拯,最終用油花浮出水面,證明了銅錢的歸屬,這一段在全世界都是經典案例,電視劇版用這個故事開頭,對于沒看過這個故事的人來說,當然是先聲奪人。
就連皇城司的頭頭楊景宗都忍不住感嘆巧妙,立刻為包拯的智慧折服。
然后,就是竹林女鬼案件,各種人物登場。
看到破案時,楊景宗驚嘆:“沈良居然是個遼人!”
“耶律楚雄?誰?”
看到這里,楊景宗反而看不懂了。
耶律楚雄是啥玩意兒名字?
馬上楊景宗反應了過來,劉楚雄是吧?!
遼國的皇室姓劉,但是氏耶律,所以叫做耶律楚雄的應該是劉楚雄的意思,代表是遼國皇室。
遼國皇室姓劉,只是祖地地名叫做耶律,耶律阿保機的耶律是氏,阿保機是官名。耶律阿保機,等于諸葛亮被叫做瑯琊來的丞相的意思。
金國人不懂,寫史書的時候給人家全家名字都寫錯了,寫成了遼國國姓耶律氏漢姓劉氏,后來一路被繼承了下去。
現代也就根據這個習慣,直接稱呼遼皇室姓耶律。
但是在此時的宋人看來,人家遼人自稱,都是姓劉。
原因是他們的先祖是夏朝的御龍氏,劉邦的祖先也是御龍氏,所以大家是認可他們姓劉。
所以楊景宗一開始沒看懂耶律楚雄是個啥。
章曠之所以還是用了耶律楚雄這個名字,也是為了讓讀的人區分小說演義和現實世界的區別,所以故意沒改。
楊景宗看完第一個案子,第二個案子都看了一半了,才猛然翻回去看。
好小子你膽子是真大啊,高麗郡主嫁給陛下,然后高麗郡主懷上了孩子?高綠郡主是吧?
不過楊景宗沒在意,而是選擇了繼續看。
這點事兒,在這個時代其實不算什么,大家都不在意這種事情,再說了又沒明說皇帝是當朝官家,都已經打了免責申明了。
因為回東京的路不短,路上堵車,楊景宗又不著急,慢慢走,所以他一路上也慢慢看。
對于精通刑偵的他來說故事輕松易懂,很快就看到了最后。
看到番龍劫貍貓換太子的時候,楊景宗猛然把書合上。
“膽大包天!膽大包天!”
車已經到了府邸門口了。
楊景宗顫巍巍推開門:“去,皇宮。”
你這不是膽子大,你這是要作死啊!
你這么想死嗎?!
作為皇城司皇城使,楊景宗既然看到了,就不得不去通報給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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