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圓連忙喊了一聲，“別，姐姐別過來。”

已經遲了，他說話的時候蘇小小已經走了過來，看見他的樣子一怔。

白色的浴袍松松垮垮的，被湯圓系在了腰上，遮擋住腰部以下的位置，身后，縈繞的水霧若隱若現的纏繞在他身上，隱約映出他精瘦的腰，跟線條十分流暢的人魚線。

他的皮膚白的不像話，因為熱水蒸騰的緣故，皮膚還泛著淡淡的粉，像一株含苞待放的水蓮。

蘇小小愣神的片刻，湯圓已經羞憤地把整個身子藏進浴室門口，只留下半個腦袋低低的看著地面。

蘇小小后知后覺轉身避開視線，輕咳一聲緩解尷尬。

男孩的聲音低如蚊蚋，“姐姐……你的浴袍，太小了……我穿不下…”

蘇小小這才反應過來，當時只想著湯圓是弟弟，但卻忘了他是個身高180的成年男性，女生的體型的浴袍，他怎么可能穿得下？

蘇小小，“哦，你稍等一下，我看看還有沒有其他的衣服。”

蘇小小跑去衣柜，翻了半天，才找出來一條黑色的闊腿褲子，跟一條白色的寬松大碼T恤。

得虧之前一時興起想要慵懶風，特意買的2XL號。

把衣服隔著門縫遞給他，蘇小小就回到了客廳。

……

沒一會兒，湯圓就從浴室出來。

這次的衣服倒是穿下了，只是她的褲子穿在湯圓的身上變成了七分褲，配合那雙露著后腳跟的拖鞋，怎么看怎么好笑。

電視劇里，正放到了君主遭遇暗殺，受傷在床上，女主壞笑一聲，撲上去給男主扒衣服洗澡的片段。

可惜，片段一閃而過，就到了洗澡后。

蘇小小正吃了口香蕉酥，扭頭，看見湯圓規規矩矩地坐在了離她最遠的沙發上。

蘇小小打趣道，“怎么？怕我吃了你？”

湯圓放在雙腿上的手一緊，搖了搖頭，頭低著，不說話。

蘇小小感覺自己好像是突然來家訪的教導主任……

也許是第一次見面的緣故，湯圓總顯得很拘謹，很緊張。

她把電視聲音調小，想簡單聊一聊，緩解尷尬氛圍。

“你……什么時候來蘇市的？”

湯圓沉默了幾秒，老實回答，“兩…兩天前。”

“你兩天前就來了？！”蘇小小這倒是沒想到，還以為他今天才到。

聽見蘇小小聲調微昂，湯圓的頭更低了。

蘇小小，“那你這幾天都住在哪兒？”

“……招待所。”

蘇小小，“……為什么不找個舒適點的酒店？身上沒錢嗎？”

她剛說完就想起芋泥酥說他收了好幾張卡的事情，顯然不可能是因為沒錢。

湯圓，“不習慣。”

湯圓的這三個字，讓她心頭一緊。

是啊，他過了十幾年窮苦拮據的生活，一塊錢分成幾瓣花，雖然沒有看見過他以前的日子，但從芋泥酥簡單的描述中就能想象得到。

八歲，被送到偏遠山區，騙他家里負債幾個億……

肯定每天都想著省錢，好攢學費吧…

也許家族會有人暗中保護，但是人的消費習慣一時是改不過來的。

就像有些人中了彩票，也許會偶爾吃一頓大餐，買點房子車子，但除過這些之后，依舊把錢存起來，繼續過原來的生活。

蘇小小又繼續轉移話題。

“那個……你的眼睛為什么是藍色的啊？”

她想問很久了，感覺湯圓有點像混血。

湯圓喉結微微滑動，聲音很輕，“我母親是丹麥人。”

“哦~怪不得。”

還真的是混血，

蘇小小問，“那你從學校出來沒有先去跟母親見面嗎？”

“……沒…”

他低著頭，背脊微彎，面上沒有很明顯的情緒波動，卻透出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他們在我很小的時候就說，我母親因為嫌棄我們家欠了巨額債務，一個人回丹麥了，他們說…我只有很努力很努力，變得很有出息，才能有出國找她的機會…其實從我八歲那年，對她的記憶力就很模糊了……”

“有時候在想，是不是母親…也是他們編織的謊言…”

他眼睫跟發梢還沾著點點霧氣，看起來，像是淚珠低落的痕跡。

蘇小小只想在自己的腦門上拍兩巴掌。

她為什么總能精準地問到雷點上啊！……

“咳……”蘇小小站起來，“我去給你找吹風機……”

“姐姐。”

才走了兩步，聽見他低低地在喊她。

“嗯？怎么了？”

蘇小小扭頭，就看到他眼尾微紅，水藍色的瞳孔里是化不開的憂傷，隨時會決堤而出。

“姐姐……你…”

他眼神閃爍，猶豫了好久才說出幾個字。

“你不要討厭我…”

最后那個字輕飄飄的，低到聽不見。

“我知道我來你的城市，對你造成了困擾…我怕……你會討厭我。”

說完，就再次低下頭，不敢看蘇小小的眼睛，生怕聽到自己不想要的答案。

耳邊聽見姐姐輕嘆一聲，朝他緩慢走了過來。

片刻后，腦袋上傳來一種溫暖的觸感，還有屬于她身上淡淡的香氣縈繞在周圍。

“我怎么會討厭你呢？你可是我我最忠心的小貓吖。”

湯圓詫異抬頭，姐姐溫柔地看著他，手上還輕輕地揉了他兩下頭發。

“在姐姐最艱難的時候，是你一直陪著我，現在你有難處了，我當然要幫忙的，你也不要多想，沒有人會討厭你，我更不會。”

也許是生長環境的原因？

她總感覺湯圓有些自卑，明明是有錢人家的少爺，卻戰戰兢兢，患得患失。

雖然是第一次見湯圓，卻并沒有想象中的芥蒂，相反，她很心疼這個男孩子，有種自家弟弟在外面受委屈跑回家的感覺。

委屈小貓眼中的淚花越來越多了，“姐姐……”

他抬頭望向她，似乎想把這兩天的經歷都說給她聽，“我這兩天，去了你走過的地方，吃了你喜歡吃的東西，感受了你生活的城市……我只是想，來你的地方一趟，這樣就沒有遺憾了……我本來，打算明天就走的…”

他聲音哽咽，卻一字一句說得真真切切。

蘇小小腦中叮鈴一聲。

什么叫“不留遺憾”？

這不是個好詞啊……跟要留遺言似的。

趕緊再揉了揉他的腦殼，“那么著急走干什么？玩，多玩幾天，想玩幾天玩幾天。”

湯圓，“……真的嗎？”

蘇小小，“嗯！”

湯圓他眼眶染紅，睫毛浸濕下垂，淚珠一顆一顆地砸下來，似是長期積壓下來的情緒終于忍不住爆發，又像是喜極而泣。

瓷娃娃掉淚，有種破碎的心疼。

一種難以名狀的心疼翻涌出來，蘇小小忍不住輕輕環住他。

男孩子輕輕環住她的腰，她感覺他身體在微微顫抖，淚水滑落的溫熱，如同細雨般悄然滲透進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