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天色陰沉，繁華的臨海市醫院，成排的楓樹在風里搖曳，透過樹枝照進窗欞的光斑，在地上輕搖慢晃。

已經是第二天了，陳數只是一些腦震蕩，外加一點皮外傷，恢復的還算不錯。

可以下地后，他又給莫文英打了一個電話，了解到姜琦暫時沒有危險，心里也松了一口氣。

“沒危險就好……住院費……這么多？！”

順勢點了一下隨支付力的住院費用，僅有的兩萬塊，一晚上就少了五千，他連忙叫來護士辦理出院手續，也沒有什么可收拾的，不到中午就出了住院部。

出了醫院，他當即聯系了劇組那邊，約定好了時間，就在醫院外面的面館湊合吃了一碗面，趕緊打車到劇組所在的位置。

這里屬于臨海市城北的一圈老樓，低矮、陳舊，墻皮脫落不知道多少年，裸露的紅磚都爬上了青苔，非常適合拍警匪片的場景。

陳數打車到小區門口下車，邊走邊拆頭上的繃帶，青瑤山公墓外的車禍，他不過腦袋擦傷了一點皮，頭發遮擋下不怎么看得出來。

樓下碰到劇組的人，問到了具體樓層，迅速上樓，泛著銹跡的防盜門并沒有關上，陳數拉開門走了進去。

里面是白瓦瓦的燈光，煙霧籠罩升騰。

場務在忙碌，根據導演的要求擺著客廳里的家具。

周圍還有十多人，幾個反派龍套，拍攝的工作人員和化妝師正說笑、喝水，見到進來的年輕人，導演助理很快過來核對了信息，便遞來劇本，沒有多余的話就走了。

陳數拿著劇本看了看周圍，也沒人理自己，導演在客廳外的陽臺正跟人打電話，看上去快有五十歲，頭發、下巴胡子都有些花白，戴著一頂鴨舌帽，似乎看到了陳數，隔著推拉窗揮了揮手。

大抵是又說了幾句，那導演掛上電話回到客廳。

“你就是陳數？等你兩天了！你叫我王導就行了。”

“出了點事，在醫院待了一天多。”

“沒事，沒事，對了，這部戲你演反派，我看過你的短片，表情和肢體動作拿捏的很不錯。”

說著，王導面帶微笑的朝助理招招手。

“去把阿志叫來，讓他倆演演對手戲。”

女助理點點頭，去了次臥那間房，不多時一個剛化完妝，有點奶油小生感覺的年輕男子跟在助理身后過來。

面相讓陳數感覺有些熟悉，應該是有點名氣的演員，自己或許還看過對方的電影。

這一行，先出道便要叫老師，算是一個稱呼。

“這是林志，這部劇的主角。”王導給陳數介紹了一下對方，“等會兒，演一場打戲，畢竟這部警匪片，打戲很多。”

陳數看了看導演，后者臉上看不出什么，而那叫林志的演員一臉微笑。

他也只能點點頭。

“行吧，我試試。”

只是試戲，不用化妝換衣服這些，兩人很快走到客廳中央站定，叫林志的演員低聲道：“放輕松，只是試一場打戲。”

陳數點點頭，“那開始吧。”

試戲的那一段，他剛剛在劇本上看過，臺詞沒多少，就是跟主角來一場打戲，當然被打的時候多。

動作指導，給兩人設計了一套打斗，就退到王導那邊，體格并不健碩的林志開始朝陳數靠近。

試戲的緣故，陳數也沒其他太多心思，依著劇本的內容，和武指的設計，擺出的迎擊姿態，拳頭攤開成掌，朝林志迎了上去。

兩人甫一逼近，林志猛喝一聲，轟然揮拳，陳數直接單掌硬馬硬橋的接下，空氣中便是響起呯的一聲。

讓陳數愣了一下，對方竟然沒有收力？

下一秒。

林志的左拳轟出，被陳數接下，右拳又緊跟著而來，又被陳數擋下，短時間的左右快速猛攻，全是硬碰硬的格擋聲勢。

周圍工作人員和龍套眼中，林志的攻擊很猛烈，而陳數就像波濤巨浪中的扁舟，只能不停的架招防御。

“還擊，然后轉場！”導演忽然開口。

客廳中央，攻守局面一環，陳數放棄架招，貼著對方打來的拳頭，一掌按在林志左肋，他下手很輕，畢竟試戲嘛。

然而，林志并沒有按照武指的要求，打出去的一拳，結結實實砸在陳數肩膀上，順勢抬起一腳踢在陳數大腿，蹬向旁邊的沙發。

陳數身形踉蹌，一屁股坐在沙發里。

“停，就這樣，很好！”

王導連忙叫停，過來詢問陳數有沒有被踢疼，又有些責怪的語氣數落林志不知道收力。

“沒事沒事。”

陳數拍了拍還有印有鞋印的褲腿，忍著疼痛站起來：“試武打戲嘛，總免不了收不住力的，王導別怪林哥。”

“兄弟，對不住！”林志業笑咪咪向陳數道歉，便回拿起劇本翻看起來。

這邊，陳數又跟導演說了幾句話，去了化妝間，隨后按照導演要求拍了幾個出場的鏡頭，忙碌到下午，等陳數卸完妝，穿回衣服出來，導演主演都基本走完，只剩幾個場務在收拾這里。

“幾位，我先走了，明天見！”

陳數跟幾人打過招呼就下樓離開，還沒走出幾步，他便看到王導的車子還在那，從車后窗隱約看到有兩人在里面。

原本是不關心這些的，可隱隱聽到有話語傳來。

“這傻子真是好脾氣，他居然以為我真收不住力。”

“也怪他倒霉得罪了人，之后幾場對手戲，我還得安排你來收拾他。”

“放心吧，不過這位投資方孫總，王導可要介紹給我認識。”

“到時候再說。”

“行，那我先走了。”

聲音落下，副駕駛的車門打開，那奶油小生般的林志看了看四周，戴上口罩就往離開小區，他車停在巷子里。

畢竟是公眾人物，小區這種地方人多眼雜，他可不想被人偷拍到拍戲的樣子。

出了小區，拐進附近還算寬敞的巷子，他車子就在前面不遠。

此時天色有些昏暗，巷子里有些潮濕，怕踩到臟水，他按了按褲兜里的車鑰匙，停在前方的轎車‘滴滴’叫了兩聲。

車燈也閃爍一下。

然后……照出車頭前面一道人影站在那里。

林志愣了一下，大概以為是行人在那里有事，還是走了過去，不過對方依舊一動不動，隨著靠近，他心里越來越毛孔悚然。

就在他握住車門把的瞬間，那人影走了過來，一把拍在他肩頭。

“打的過癮吧？”

一張臉湊到他耳邊，嘴角微揚咧開：“現在，我們重新打過。”

林志顫了一下，側臉斜過眸子，映入眼簾的是陳數的臉，以及猙獰的微笑。

“陳兄弟，別這樣……只是拍戲而已。”

他說完這句，連忙一拉門把，想要鉆進車里，下一秒，他后腦勺就被抓住。

陳數用力往前一推。

砰！

額頭觸及車門梁，車身都震了一下，車內燈光照出，林志滿頭是血的癱軟倒下。

“真掃興。”

陳數踢了踢地上的林志，伸手探到對方鼻下，‘嘁’了一聲。

“居然死了。”

“處理尸體會很麻煩。”

話語說完，陳數忽然一扭脖子，兇戾的表情一收，露出淡淡的微笑，慢慢蹲下來，手指拂過林志白皙俊俏的臉，眼中閃過一絲興奮。

“請不要用尸體來形容食材，相信會有很多人樂意品嘗餐桌上的美味。”

指尖沾著鮮血放入口中。

“很不錯……我喜歡自然的味道。”

不久，轎車開出了小巷，消失在夜幕里。

……

翌日一早，劇組的人陸陸續續來到場地拍攝今天的幾組鏡頭，剛進這套房，就聞到了一股煎肉的香味。

一名場務走進廚房，就看到陳數穿著西裝，系著圍裙，眼鏡后面的雙眸有著溫和。

“我準備了早餐，牛排，用的是牛腱，咬起來很有感覺。”

“再配上西蘭花做為配菜，抱歉，我只買到這個。”

幾名場務看著出鍋的牛排食指大動，紛紛上前道謝，端了屬于自己的那一盤，后面來的武術指導、龍套角色，也有分到一盤。

最后來的王導皺著眉頭邊走邊按著手機撥號進來，聞到香味抬起臉，就看到大伙端著盤子正大快朵頤的吃著牛排。

正疑惑時，一盤牛排遞到了他面前。

陳數笑容溫和從容：“王導，我剛做的，昨晚專門跑了一趟城外屠宰場，買了新鮮的牛肉，這盤是你的。”

“呃……謝謝。”

王導道謝一聲，他接過盤子，來到陽臺，一邊吃著牛排，一邊疑惑林志的電話怎么打不通，想找人，又不知道在哪兒。

嗯。

不過，這牛肉確實不錯。

他放下手機，心里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