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門口掛了白幡,里面的哭聲斷斷續續傳出來。
陸逢時看著與她并排而站的裴之硯反應過來,他說來同窗家吊唁,應該就是這家。
陸逢時扯了扯嘴角:“真巧!”
裴之硯點頭:“如此這般,那就一起進去吊唁一二。”
此舉正合她意。
靈堂就在正堂,兩人跨入院門,陸逢時就感覺到一股不同尋常的陰冷之意。
她眸子銳利的看向放在正堂的那口縈繞著黑氣的素木棺材。
果然。
她沒感覺錯!
死者的魂魄確實未入地府,且已經成為怨魂。
那他絕非正常死亡。
裴之硯的同窗趙啟澤看見他們微微頷首,算是招呼,復而低頭將紙錢放入盆中。
這時,有一頭發半白的老者拿來兩炷香給他們,兩人行禮上香后走到趙啟澤面前,裴之硯說了聲節哀,準備帶陸逢時走。
卻見陸逢時抬頭盯著棺木,嘴中還低聲念著什么。
“陸氏?”
陸逢時這種行為很唐突,裴之硯低聲提醒。
從趙啟澤家出來,陸逢時道:“官人,你這同窗的父親是枉死。”
裴之硯斂眉:“什么意思?”
“靈堂內有怨魂,且就是死者的,剛才還與我對視。”
裴之硯:“……陸氏,子不語怪力亂神,莫要胡言亂語。”
陸逢時道:“說來也巧,昨日我去鎮上,恰好就遇到你同窗的母親運回他父親尸首,你猜發生了什么事?”
裴之硯沒有制止,她便接著說道:“原本溫順的水牛突然發瘋,回來的路上也一直陰風陣陣,還有剛才,官人難道沒有感覺一進入靈堂就特別冷嗎?”
裴之硯皺眉,轉頭透過院門看向靈堂。
他確實有感覺到。
靈堂的氣溫比外面要陰冷許多。
“單憑這些,就斷定明潤的父親是枉死,未免太過兒戲。”
明潤是趙啟澤的字。
這次州試整個鶴山書院有五人獲得舉人資格,他們兩不僅是同一個鎮,還離的特別近,平時都是同進同出,十分要好。
這次州試后,夫子給兩人都取了字。
他們私下便用字稱呼。
裴之硯字墨卿。
因時間短,加上家里人喊硯哥兒喊習慣了,是以一直沒有改口。
“那我說,是他的鬼魂親口跟我說的呢?”
裴之硯的眉頭皺的更深。
若是兩日前,裴之硯定不會相信她所言。
可這兩日,他觀察她的一舉一動,這女人雖竭力掩飾,但與之前還是有諸多不同之處。
他竟是下意識覺得,她并非信口雌黃。
陸逢時這么說,他不能當做什么事都沒發生。
“你在這等下。”
裴之硯重新進去,也不知和趙啟澤說了什么,約莫半柱香出來后帶著陸逢時返回家中。
兩人午時去的二叔家吃飯。
成婚后,原主來了不少次,不過都是在剛成婚那會。
原主想要和裴之硯好好相處,逮著機會就和他一起來這里吃飯,后面鬧僵了,原主再也不去了。
到現在也有兩月有余。
這房子沒有他們住的新,就是多兩間屋子,院子寬些。
她嫁過來的時候,拜堂是在新屋那邊,還是后來聽村里人議論才知道,這屋子本來是裴二叔家的,他們現在這老房子才是裴之硯父母的。
想讓裴之硯成婚后住的舒服些,這才換的。
飯桌上二嬸王氏偷偷看了陸逢時好幾眼,放下碗筷后王氏終究是沒忍住,拉著陸逢時去灶房。
說是讓陸逢時幫著一起干點家務活,其實就是想問話。
“阿時啊,我看你最近消瘦了,可是硯哥兒對你不好?”
陸逢時:“……”
她都快胖成豬了,這幾日有意識少吃,動的也比平時多,加上引氣入體身體循環加快確實瘦了四五斤,但遠遠沒達到消瘦這個程度啊。
“嬸娘,官人對我很好,是阿時覺得太胖了對身體不好。”
“那就好。還有一事,硯哥兒本打算明日出發去開封赴考,可剛才飯桌上,又說要延遲幾日,你可知為何?”
“這個,我和官人上午去他同窗家吊唁,許是還有事情需要處理。左右省試還有三四個月,時間上綽綽有余。”
陸逢時說著,已經挽起袖子,打算和王氏一起收拾,卻被王氏攔住。
“我就是想和你說說話,這點家務事不用你動手。”
不得不說,王氏真的心善。
她不由得往王氏面上瞧,眉目藏秀,主家運昌隆,家宅興旺,晚福尤佳。
總而言之,是福澤深厚之相。
“阿時啊,你們成婚后就搬去前面住,有些事我也不了解。但嬸子要說的是硯哥兒這個孩子打小話就不多,你們日后相處,多擔待些。”
陸逢時笑了笑,算是答應下來。
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劉青的事情了結后,她會與裴之硯提出和離。
然后過她自己小日子去。
從老屋回來。
陸逢時還沒開口,裴之硯便道:“我記得昨天回來的時候,你買了朱砂黃紙,干什么用的?”
“畫符!”
“給我看看。”
據陸逢時對史書了解,舊黨廢除新學,但未否定《周易》本身,僅剔除王氏注解,回歸漢唐注疏。
科考只考義理,不考術數。
就是說只考哲學思想,禁止涉及占卜、象數推演。
不過以裴之硯的水平,看她是不是亂畫的,應是能瞧的出來的。
懂一些,反而好辦。
陸逢時將昨晚畫的兩張驅邪符放在桌上。
裴之硯看了足足一刻鐘才放下,神情肅穆的看著陸逢時:“陸家未有讀書人,你更是大字不識幾個,怎么突然就會這些東西?”
就知道他會問。
她早上叫住他,要跟他一塊去趙家村的時候,就已經想好了如何應對。
他去科考后,自己肯定是要做老本行的。
她突然會這些東西,難免會讓人產生疑惑,到時裴之硯又不在,她解釋不清楚。
還不如趁著裴之硯在的時候,說服他。
讓他為自己背書。
如此,后面他不在的幾個月里,日子也能過得隨性些。
“官人,你看我頭上的傷。”
裴之硯往她額頭上瞧,傷口已經結痂,但仍有些觸目驚心。
往日一點磕碰,她都叫喚著疼。
這兩日格外能忍。
“你會畫符,與額頭的傷有什么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