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刀鋒環環視全場,抱拳行禮,聲音渾厚如鐘:“諸位江湖同道,萬某有禮了。”
這一禮,盡顯宗師風范。不少年輕武者頓時目露崇敬,竊竊私語著“不愧是萬城主”“當真平易近人”。
“今日乃名刀會收官之日。”萬刀鋒踱步至一座蓋著紅綢的石碑前,“萬某有兩件事,需請天下英雄見證。”
他輕撫紅綢,眼中閃過癡迷之色:“江湖皆知萬某癡迷刀道。這名刀會,本就是為了與天下刀客切磋論武。”
萬刀鋒突然搖頭苦笑,“有時見到后輩的奇思妙招,都不免感嘆自己老了。”
臺下響起善意的哄笑,幾位老牌刀客感同身受地點頭。
“但江湖中有一部奇書......”萬刀鋒突然提高聲調,“有一套絕世刀法!”
“嘩——”
紅綢應聲而落,露出三丈高的青玉碑。碑上《九殛霸刀》四個血紅色的大字觸目驚心,下方密密麻麻刻滿了運刀口訣。
碑上有幾處明顯添加的注解,在注解旁邊則是“萬刀鋒參悟三十載”幾個字。
“此刀法我參悟數十載,始終不得其門而入。”萬刀鋒撫摸著碑文,語氣誠懇,“今日斗膽請諸位共參。凡有所得者——”
他擊掌三聲,侍衛立刻抬上十口鎏金箱子。箱蓋開啟的瞬間,珠光寶氣照亮全場。
“萬某必重金相酬!”萬刀鋒聲若洪鐘,“若有真知灼見,更將刻于此碑,供后世參詳!”
全場嘩然,聲浪如潮。
名與利,此刻就**裸地擺在眼前!
許多武者早聞《九殛書》的大名,卻是第一次得見其中記載的《九殛霸刀》。如今不僅能一窺絕世刀法,還有機會名利雙收!
這樣的好事,江湖上能有幾回?
萬刀鋒負手而立,冷眼旁觀這場狂熱。他不過是拋出一些金銀,一本無法參悟的《九殛霸刀》就可以獲得巨大的江湖威望。
只要他把那些人再籠絡起來,隔幾年搞出一場“霸刀會”,他便可以借著“霸刀會”合縱連橫一些江湖門派和武者,獲取更大的利益。
石飛火也看到了那巨大的石壁,石壁上的《九殛霸刀》與周熊膽傳授的口訣,雖然有細節不一樣,但大致也差不多。
在他眼中,那石壁上似乎有個武者,在不停的揮刀,為他演繹另外一種風格的《九殛霸刀》。
誰規定了《九殛霸刀》只有一種風格?只要《九殛書》的核心不變,《九殛霸刀》什么風格都無所謂。
就像是數學題,誰規定只有一種解法?
“咳咳。”
萬刀鋒的輕咳如悶雷炸響,竟在數百人的喧嘩中清晰可聞。龍虎真人的威壓讓全場瞬間寂靜。
“諸位皆知,名刀會前金刀門、追風門慘遭滅門!”他的聲音突然拔高,悲憤之情溢于言表:“兩位門主乃我刎頸之交!滿門弟子皆我子侄!”
萬刀鋒袖中微微顫抖的拳頭,“而兇手——”他猛然指向石飛火,“正是血影樓的雜種!”
血影樓,不歸路。
江湖上的沒有人不知道血影樓。
萬刀鋒一字一頓,聲如雷霆:“今日,萬某立誓!昌平城見血影樓一人,殺一人!”
“如違此誓,天誅地滅!”
“轟隆!”
一道閃電恰在此刻劈落,將他的身影映照得如同魔神。
“我不是血影樓的!”石飛火突然放聲大吼,聲音在會場中炸響:“我是恁爹!”
“放肆!”萬刀鋒袖袍一揮,龍虎真人的掌風如重錘般轟在石飛火胸口。
“噗——”
鮮血噴濺在地面上,石飛火卻咧嘴笑了。死到臨頭,他偏要罵個痛快!
哪怕是死,他要站著死!
高臺上,那白衣公子正對身旁女子調笑:“這小畜生倒是硬氣......”
萬刀鋒還要說什么,“轟隆!“又一道驚雷劈落,隨之而來的蒼老聲音讓萬刀鋒如墜冰窟:
“老夫怎么不知道自己還有一名兄弟!”
這聲音......
三十年來夜夜入夢的夢魘!
萬刀鋒金刀險些脫手,僵硬地轉頭望去——
雷聲暴風中,白發老者踏空而來。歲月在那張臉上刻滿溝壑,可那雙眼睛......
那如同老虎般的虓眼,與三十年前一般無二!
“義……義父……”曾經不可一世的龍虎真人,此刻聲音顫抖得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白發老者負手而立,周身真氣如淵似海,整個會場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修為稍弱者已面色慘白,捂著胸口踉蹌后退。
這是龍虎真人的威壓!
“今日,是老夫與萬刀鋒的家事。無關人等,速速離去!”
老者聲如洪鐘,虓目掃過全場。那雙眼睛似有雷霆閃動,所視之處,武者們紛紛低頭避讓。
無需更多威脅,人群如潮水般退散。
不是他們不講義氣,而是江湖之中最大的危險,不是一位龍武真人,而是兩位龍虎真人交手!
轉瞬間,會場中央只剩刑架上的石飛火,觀賞臺的幾人,高臺上的萬刀鋒,以及......
那個讓萬刀鋒魂牽夢縈三十年的夢魘。
“義父......您......您沒死......”
萬刀鋒的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他手中的百轉刀在嗡嗡作響,不是示威,而是......
恐懼。
白發老者踏前一步,地面隨之龜裂:“血仇未報,老夫豈敢先死?”
“可......”萬刀鋒突然跪倒在地,“我也是您的兒子啊!”
面對白發老者,他發自內心的恐懼。
當年他流浪江湖,幾乎要被餓死的時候,就是眼前的老者把他帶回了家,為他撐起了一片天。
他年幼之時,白發老者教他武功,教他識字,甚至連他年幼時的衣服,都是老者為他縫制。
那時候的他,與桑悲鴻情同手足,兩人因為一起犯錯,而被白發老者用竹板打屁股。
屁股打的很疼,兩人睡覺都是趴著睡的。
在他心中,老者依舊是“天”。
如今,他面對天,怎么不會恐懼?
“你當然是我的兒子,你可以殺了桑悲鴻,在堂堂正正的決斗之中。”白發老者冷聲說道:“那時候老夫只會為你驕傲!”
他眼中閃過痛楚的亮光,“因為老夫的兒子有出息了!”
“但你……”老者突然暴喝,聲浪震得遠處屋檐瓦片紛落,“千不該萬不該,不該背叛了他再殺了他。如此的行為,簡直與豬狗無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