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裙裾沾著潮濕的水汽，月光在青石板上碎成點點的波光。云樺的腳步聲不小心驚起了池中錦鯉，那些通體泛著幽藍磷光的魚群突然聚成星狀的形狀，尾鰭劃過水面時，竟將月光折射成細密的星屑灑在她肩頭。

柳織感覺到云樺正在向自己走近，立即擦了擦眼角并轉身過來，但這個微小的動作并沒有逃脫云樺的眼睛，他問道：“柳師姐，你怎么了？“

柳織強裝著微笑：“沒，沒有，打擾到你訓練了嗎？“

“沒有，不影響的。涅老師之前告訴了我你身上發生的事。“云樺撇了撇嘴，還是說了出來，他其實之前就想跟柳織有這樣的機會交流一下，但礙于人家是師姐，自己作為一個外人也不好單獨去因為這事找她。

云樺這才注意到，柳織素白裙裾上不知何時沾著一片樹葉——那抹枯黃的顏色，與他黃昏斬斷的百年銀杏樹樁的斷面紋理完全一致。她今天出現在這里，也知道云樺在此處訓練，說明并不是第一天了。

“你經常來這里看我訓練么？“云樺不由得問道。

柳織沉默了一會，點頭道：“是的，這段時日你已經沖破了人階五級，而且有隱隱向著窺氣階段沖刺的趨勢。看得出你對保護妹妹的決心……你如此的堅毅，在我的壓力之下每天都有進步，訓練班的大家都在進步，以前有些剛入訓練班的師弟師妹，幾年后也有達到靈階、妖階的強者所在。只有我……在原地踏步。“說著她又不得不拭去眼角的淚水，勉強笑了笑，“對不起，讓師弟見笑了。“

“有時候，哭出來可能更好一些吧。“云樺抬起頭望著夜空，仿佛看到了父母的影子，“眼淚流干之后，人就變得堅強了。就像我一樣，就像父母離開我們的那一刻一樣……“

“可我……不想一輩子都在這個階段，但我又毫無沖破牢籠的希望……“她的聲音忽然哽住，顫然中傳出她內心的不甘。

“你要是覺得你不行了，那你就真的不行了。這是涅老師告訴我的話。“云樺眼中卻閃過一抹尖銳，“你要相信，命運是無法禁錮住一個自由的靈魂的。現在弱小如我，也從不放棄任何希望。“

“登仙階強者的靈魂……那是我根本連仰視都無法仰視的存在。“柳織雖然在云樺的話語中激起一片希冀，但隨即卻被一抹黯然淹沒。

“我會完成它！“云樺不知為何，突然鼓起勇氣說出了這句話，“為了感謝你接受這段時間我這不厭其煩的挑戰，我云樺也不是知恩不圖報的人，即便我現在只是個渺小的人階。“

“你……“柳織別過頭去，發間星髓簪垂落的光斑浸在水洼里，“明知我...“話音未落，星紋石在她腰間迸發出刺目幽藍，將她眼尾的淚滴映得如同滴血的朱砂，她的手不自覺的捏了捏自己的衣角。

“今后的我，本來就是一定要向著這個世界的頂峰發起挑戰的，到了那一天，登仙強者的靈魂，我云樺一定親手交到你的手上。“

云樺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如此的想要幫助面前的這位美麗師姐。僅僅是因為對方長得漂亮么？不是。她對自己的挑戰也是從來沒有半點怨言，也會時不時的無意間矯正一些云樺在戰斗時的破綻，而云樺本身，從小失去雙親之后，與妹妹相依為命的經歷，讓他也產生了責任感。

他望著面前這少女眼尾的尹紅——那抹黯然與妹妹發病時瞳孔里的血絲如出一轍，突然意識到自己守護的不僅是血脈至親，更是所有被命運桎梏的孤星。

看著面前這位尚有青澀面龐的男孩，柳織第一次涌起了信任。這個剛加入兩個月不到的師弟，在這段時間里的進步和訓練她一直都看在眼里，她雖然知道他這一切最初只是為了自己的妹妹，但是如此的魄力，卻是她此生少見。好像這個師弟，她是可以依賴的存在。尚在人階的云樺，此刻散發著的卻是一些真正強者身上擁有的氣勢，也有著讓人安心的溫暖。

月光在柳織的星紋石上凝成霜色光暈，青石板縫隙鉆出的銀線托著露珠折射出星河倒影。

“請你相信我，這是我對你的承諾。“云樺一字一句道。

數年的禁錮，讓柳織這個本就脆弱的小女孩承受了她不該承受的打擊，本來就擁有卓越天賦的她，竟然是被轉圣強度的魔獸種下了詛咒，荒廢了一生的前途。而如今，這個一步一步帶著強者應有的姿態成長的男孩，卻再度給她帶來了希望的火種。

良久，柳織竟是淚如泉涌，她撲進了云樺的懷里，雙手緊緊的抓在云樺肩上。多年的委屈，在這頃刻間迸發出來。

“我相信……我會等那一天。“她將臉埋進臂彎，聲音悶悶傳來。

云樺倒是一下有些手足無措了，懷中的香軟身軀，讓他仿佛有一些置入夢境，這位師姐，平時一直都是讓訓練班的大家都奉為女神的存在，她雖然彬彬有禮，但一直以來她都有著讓人無法靠近的漠然，現在的她，卻就像一個小女孩一樣，在自己的懷里發泄著自己心中的悲痛。

苦笑一聲，云樺才想起方才自己許下的諾言是有多么遙遠，但是，如今的他，已經不可能知難而退，畢竟，現在除了妹妹以外，多了一個在等他的佳人……

晚上，云樺好像做了一個夢。夢里，他仿佛擁有他通天的權能，世間對他再也沒有任何的威脅，他仿佛看到了妹妹云湘在自己身邊，擁有無憂無慮的生活，她臉上的笑容是云樺此間從未見到過的。

但好像自己身邊不止一個云湘，還有另一個絕代女子。當他定睛一看的時候，才發現這模糊的身影，竟正那位柳師姐身形悄然重合。

睜開眼已是早上，云樺對自己這個夢感到有一些無語。自己只是才剛剛與人家有過初步的交流，怎么就想著跟人家以后的生活了。果然有時候，男人的內心就是有一點幽默般的天真。

云樺搖了搖頭，打破了自己的一些幻想，也該正式去訓練了。

走到訓練場，才發現一些早到的成員們好像圍在了一起。云樺好奇的走過去，透過人群看去，那人群之中，柳織的身影正端坐于玉臺之上。

她幾乎平時是很少直接出現在班上的，只有在云樺挑戰的時候，涅老師才會去叫她。而今天這么早就到訓練場，倒確實是云樺這一個多月內頭一次見到。

自然，對于班上大多數的青年學員來說，這位貌如仙女的師姐，是他們心中的白月光，能夠看到她那嬌美的容顏也是極為難得，更別說與他們一齊修煉了，所以大家都下意識的圍在了一起。

柳織本身是九番隊的正式成員，平常若是隊里有任務，她也會回到隊里，近期能夠頻繁出現在訓練班，卻是只因為云樺多次挑戰的緣故。如今更是一大早就出現在這里，班上的成員紛紛猜測，難不成云樺這小子，捕獲了師姐的芳心？

見到云樺到來，柳織俏眉一彎，向著云樺招了招手。

這下好了，云樺仿佛能感受到那些師兄們投來嫉妒甚至有點可怕的目光。完辣，成了班上師兄們的情敵啦！

撓了撓頭，云樺有些不好意思的順著柳織的招呼走了過去。

“柳師姐，你好。“

“早餐時間快到了，一起么？“柳織今天的神情很不一樣，以往她那股隱隱的憂愁感仿佛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如天使一般的甜美。

云樺反倒是有點受寵若驚。

學員們更是向著云樺投來了快要把他千刀萬剮的目光，以前訓練班畢業的學員，即便日后有所高就，達成了靈階、妖階甚至以上的等級，都從未享受過柳織師姐這等溫柔的待遇呀！這些年，柳織拒絕過畢業之后達到宵階以上的師兄們都不知道多少個了。云樺這小子，到底施展了什么樣的法術？？

這便是桃花劫嗎。云樺內心中也是苦笑出來。

但人家柳師姐的好意，自己當然是不能冷落了人家。云樺放下了尷尬，大大方方的走到了柳織身邊。

二人距離不過三米之時，柳織忽然發現了什么，道：“等一下……“

“呃？“

她站起身來，好像在觀察一個稀有物一樣看著云樺，搞得云樺還有些渾身不自在。片刻之后，柳織摸了摸下巴，道：“這股異能波動……你這是，第二屬性要覺醒了！“

“哈？“這等驚喜，自然是一心想要變強的云樺迫切想要得到的。覺醒第二屬性，他便正式擁有了沖刺窺氣階段的前提。班上方才對云樺好像獲得了美人心而感到艷羨的學員們聽到這個消息更是險些吐血，你這小子今天是不是踩到天運了，怎么啥好事兒都讓你遇到了？要知道，一個月內，從4級到5級已經是極為不錯，而云樺竟然還能摸到窺氣階段，覺醒了第二屬性？

柳織卻還是沒有移開目光，在她眼中好像還有一些疑惑，她繞著云樺周身走了一圈，道：“但是這個屬性是啥啊……我好像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屬性波動。“

“空間屬性，世上稀有的屬性之一，整個異界加起來擁有此屬性者不超一百人。“遠處訓練場的青銅鑼隨風自鳴，驚飛了屋脊上的喜鵲，樹蔭小徑上，傳來了涅老師的聲音，“而他們，無一例外，皆是震地以上，甚至還有登仙強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