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這個結果,祥符縣令是滿意的。至少,對他而言,已經避開了一個燙手山芋。
其實早晨尚未開堂,各方人物都已經派了人跟進。像殿帥府的陸虞候、開封府的吳推官,都不約而同地過來寒喧。好在他們都很矜持,倒沒給自己施加直接的影響。
但人來,就已經說明問題了。
只能說,雙方的動作都很快。
吳推官雖然是從六品、級別上比祥符這個京畿縣令低一點,但他是滕府尹的親信,祥符縣令處理起來可不敢有絲毫猶豫。此人一出面,他就知道如何取舍了。
如果裘家莊的人硬頂,只怕此事并不好善了,畢竟安仁工坊被燒一事實在離奇,而他又沒有確實的證據。若是升斗小民,冤枉了也就冤枉了,可是人家畢竟有高殿帥的后臺,自己即便要賣滕府尹的人情也不能太過明目張膽。
好在裘光宗等人能夠壯士斷腕率先認栽,那么事情就好解決了,王倫也就欣然同意。
這事吧,講起來其實并不光棍,因為裘家莊的背景他其實知道,對方真要擺明車馬也許或花些時日,也不見得就一定會贏,而他的本意并不在打官司。
趁著難得的機會撈些好處才是正解,花露水的交貨也近了,拖不得。
“既然大人如此說,小可敢不從命?只要裘家莊拿酒坊和榷酒權來賠,昨晚事便可揭過不提。”
裘家莊的酒坊規模其實并不大,但是該有的設施一個都不缺,這是朱富說的。作為被王倫寄予厚望、悉心傳授釀酒絕技的產業負責人,他來到安仁村之后就去踩過點了。
好處便是王倫可以直接用現成的,幾乎是無隙交接;缺點便是酒坊離安仁村有些遠了,十余里路遠,不可避免地造成管理上的不便,畢竟釀酒這事還是有些技術含量在里頭,還是要盡可能地保密的。
另外它就鄰著裘家莊,還要怕對方使壞,尤其是交接時裘家三子肉痛和不服輸的表情,表明此事還沒完。
若不是先前接了花露水的大量訂單,王倫真想從容地在工坊里建酒坊的,那樣才安全,只訛了裘家特許經營權便罷。
不過王倫也不擔心。放著現在的一伙兄弟在,哪怕裘家四子到齊了也不嚇人,昨晚的較量已經表明了武松等人的武力值暴棚,不懼對方。只是人手方面會有些緊張、平時要多注意而已。
縣令聽了大喜,忙對裘家三子道:“此事便如此了解,如何?”
“小人等俱無話說,便依縣尊…等下便人取來文書,現場交割。”
只是說話之間,裘光宗的青筋暴露,拳頭也握得極緊。恐怕若不是現在縣衙大堂,他當場便能暴起傷人。
酒坊只是產些鄉村土釀,也就銷往周邊村鎮,產量不大酒品只是低端,談不上如何賺錢;便是榷酒執照也只是普通人難辦些,他辦的時候托了人情并沒花多少錢,對裘家莊而言經濟損失并不大。
不能容忍的是顏面盡失。經過這一次之后,裘家四子再如何在汴河上立足?
王倫在這里真不怕他,只是后面還得擴充點人手,這裘家莊的梁子算是結上了,不得不防,他想。
裘家三子既然決定認栽,行事甚是干脆,當天就辦好了財產交接。到中午時分,一應文書便已更改完畢,幾乎在同時,酒坊已被王倫派人接管了。
防止破壞呀。
武松和鮑旭帶七八個莊客接管酒坊,還有兩個賬房。裘家莊在酒坊的人,除了隨身的物品,其余俱不能帶走。莊上人見是武松帶隊,知道是昨晚惡斗本莊特邀的最能打的和尚的壯士,俱都不敢阻礙。
陶宗旺當即也派了人手到酒坊,連夜加固圍墻和大門,并布置住所。未來一段時間,武松等人便都要吃住在酒坊,防止裘家莊的人鬧事。
等春暖花開了,便把酒坊搬到安仁工坊內,此事待后議。
這時候有些明白人便知道昨夜的那場火不過是王倫自導自演的一出戲。武松、燕順等倒不在意,聞煥章便有些瞧不上。
污人作賊,豈是君子所為?
因之獲利,更為所正道所不齒,原先對王倫同為讀書人的那點好印象一下子蕩然無存了。
只是他對王倫的影響有限,在發財大計上,王倫不需要正派、走正道、有正氣。大家都是走豪強路線,也都在拉背景,對方勢力弱了一籌,那便應該有低頭的覺悟。
還不是他們先動的手?若是別的事情也就罷了,強龍不壓地頭蛇。可他們偏偏騷擾花叢,王倫豈能善罷干休?
連續兩天,陶宗旺按王倫的要求制作了蒸餾用的設施,第三天,朱富便按照王倫的指點開了第一窯。
說是指點,其實也就是簡單的一句話:在原來發酵酒的基礎上蒸餾。
雖說只是一句話,卻有著劃時代的意義。因為完全意義上的白酒,要在元代才會出現,王倫能夠讓它提前一百多年誕生----即便按照有些資料提出的“燒酒始于金世宗大定年間1161年”,王倫也讓它提前了四十多年,夠前瞻的。
先行一步,意味著商機無限,王倫對此深信不疑。
而朱富則讓概念變了現。如果不是他有深厚的釀酒功底、王倫一點即透、具體操作全程管控,王倫只能通過簡單的蒸餾獲得一點制造花露水用的酒精。
當白酒喝是肯定不敢喝的,誰知道會不會因為過程中甲醇、雜醇油、醛類、***和鉛等超標而讓王倫這位穿越者成為先驅?
很快地,酒坊周圍便飄起了濃郁的酒香。
這讓咫尺之隔的裘家莊上人驚訝莫名。
好酒!
這幾天看著安仁工坊的人來往不停,也都知道他們要用這酒坊釀所謂好酒,只是如何好法,鄉下人也沒個見識。想想東京城里七十二家正坊都有不世出的好酒,難不成還能超過他們去?
裘家四子經此一敗,都不甘心,都在摩拳擦掌準備再邀高手助拳,本沒關心王倫在做甚事。只是當原本酒坊煥發第二春之后,那種恥辱感便更加強烈起來。
這是在繼續打我們的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