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倫說不怕是假的。碰到這種光棍，真的除了搶先把他廢了之外，沒有其它的招數(shù)好用，除非能治服他。

可是他知道自己做不到。又不是魯智深，可以倒垂拔楊柳，他有的只是口若懸河。以李四這種光棍的特質(zhì)和對他的恨意，只怕傷好之后難保沒有復(fù)仇的時候。正面硬剛倒也沒什么，怕他背地里陰人。

不過場面上的話得說。打都打了，再慫也無用。

嗯，以后減少單獨(dú)出行的機(jī)會！真有什么事，把杜遷或宋萬帶上----有事能救命，至不濟(jì)還可以報個信啊。

要說鋪兵也是看人下菜呢。剛才要抓王倫兄弟，現(xiàn)在是把李四拿了，也不要王倫兄弟出面了，頭目還低眉垂眼地表示此等惡棍，不需要王倫等出面，他們會直接解去開封府治罪云云。

王倫是不信的，保不齊他們前腳剛走、后腳就放人。但是他也懶得追究，知道便是官司打到開封府也只是個尋釁滋事之罪，徒傷神浪費(fèi)時間，這也是普通百姓不愿與潑皮交惡的原因----時間成本耗不起，打蛇不成，反被蛇咬。

好在這幾天李四肯定要消停的，先忙自己的事要緊。

時不我待，那就先到礬樓和李師師簽下約來，現(xiàn)在她竟成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宋萬也知道了王倫和李師師的約定，在表示震驚之余也覺得很幸運(yùn)。李師師不是誰都能高攀得上的，雖然出了兩萬貫的高額費(fèi)用，但是能和她扯上關(guān)系，在做一些事情上無疑會很方便，比如這次斗毆…

經(jīng)過礬樓。

礬樓還是那個礬樓，只是白天遠(yuǎn)不如晚上熱鬧。它本是酒樓，只是到晚間才有姑娘出場繁榮娛樂經(jīng)濟(jì)而已。加之現(xiàn)在午飯時間已過，客人相對稀疏得多。

自然，李師師是不在的，像這些頭牌姑娘，都是有自己的房子的，人家工作和生活的地方是絕對分開的。不單是她，其她很多姑娘也是如此。

好在她的名聲甚響，幾乎隨便問起一個人都知道她的所在。

御街邊上，兩邊都是煙月牌，那就是各個名妓的私宅了。中間一處兩層小樓，雖然小，卻布置得極小巧。外面一圈籬笆，栽了許多名貴的花。門口懸著青布幕，掛著斑竹簾，兩邊盡是碧紗。

在門口外掛兩面牌，上面左右各寫著五個字，卻是“歌舞神仙女，風(fēng)流花月魁?！?/p>

這就是李師師的家了。

王倫站在門口，前后左右都是煙花垂柳之所，便聞到空中不知名的香風(fēng)艷雨傳來，令人心潮澎湃。他整理一下衣冠，輕叩院門。

片刻，便有人答道：“客人稍待！”

開門的是一個婆婆，卻正是當(dāng)初那晚在礬樓讓他灰頭灰臉的老鴇。本來么，白天是姑娘們私人的時間，極少有不知好歹的客人上門的，除非和姑娘真正相熟或是事先有約的。

“是你？”她愕然。那婆子見多識廣，記人無數(shù)，時隔多日，竟然一下子把他認(rèn)了出來。

“是小可，師師娘子可在家么？”他問。

婆子對他的印象并不好，拿五兩銀子、背盜版詞作，這個年輕人很不懂事。

“師師姑娘正在午睡，概不見客，官人請回吧。”來的都是客，不能太過分，但語氣也不耐煩。

“小可是約過娘子的，煩請媽媽通報，就說王倫求見?！?/p>

那老鴇見他說話不似作偽，況且這事也是很易求證的，顏色稍霽。卻沒就此回身，而是靜靜地看著王倫，這眼色讓他發(fā)毛。

王倫遲疑了半晌，終于懂了，這是向他要好處呢。也是，李師師是這么好見的嗎？不過王倫此行并未帶多少錢，或者說，他并沒想到再花冤枉錢----憑本事見的她，為什么要浪費(fèi)錢？

“小可此來正是應(yīng)約送一份大富貴與師師娘子?！蓖鮽悰]奈何，只能這樣先說著。

兩萬貫，可不是一份大富貴么？反正對王倫來說，這已經(jīng)是從來沒有想過的金額。

大富貴？老鴇眼里放光。虔婆愛錢，自古亦然，她養(yǎng)李師師可不是為了做好事。

“客人請稍后，待老身看看姑娘起床了沒有?！彼汉纫宦暎阌袃蓚€年輕的姑娘把王倫帶到客廳，奉上茶水。王倫品嘗時，卻好像比在閻婆惜府上喝的還好些。

這地位的差別就看出來了。在孫三四、閻婆惜那里，他是被她們親自邀請的客人，自然待遇都是極好的；在這里，他只是一般尋常要見李師師的男子。但隨便奉上的茶都比精心準(zhǔn)備的好，僅此可見一般。

閑看院里青蔥如茵，入秋之后，這種清凈涼爽之意躍然紙上。生活在這里，富貴之氣油然而生。當(dāng)然，四周的富麗堂皇也映襯著這種閑適，不然就是最美鄉(xiāng)村的現(xiàn)場。

也正是活得如此愜意，李師師才能睡到日上三竿吧？午飯都吃過了呢。不過想到礬樓的徹底華燈，便又理解了她的白黑顛倒和作息不規(guī)律的生活。美女都是睡出來的，這話雖然有歧義，卻是很好地代表了這種樸素的認(rèn)知。

婆子應(yīng)該是知會過李師師的，不久就見她不施粉黛、趿著木屐過來了。

她應(yīng)該是對自己的容貌極為自信，哪怕是慵起素顏，在王倫看來，都有一種“秋水為神玉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的神韻；哪怕是偶爾露出的一點倦容，也是讓人感覺溫暖如家的。

真正的美女應(yīng)該就是這樣“天然出雕飾”。

只是作為女生，她這樣素顏見王倫，應(yīng)該是除了覺得比較親近的人才能享受的吧？王倫有何德何能！

“沒想到娘子還在休息，是王倫來得魯莽了！”他告罪說。

來之前也沒做一下攻略，誰想到她竟然會起這么晚！同樣能列入美女之列的閻婆惜，似乎起得就很早?。?/p>

李師師笑笑。被人打擾了清夢，應(yīng)該不會有好臉色的吧？她卻做到了一如既往的恬靜，這份雍容沉靜是長期形成的，養(yǎng)氣功夫不簡單。如此出名的美女，并不僅靠臉蛋。

“官人這么急著過來，可是擬好了契約？”

到底是名妓，說話直截了當(dāng)，直奔主題，連客套的話都省了，虧得王倫路上還想了許多引入話題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