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前軍跟后軍同時起火，曹軍徹底喪失了渡江的**。

鐘會現在想做的，就是抓住在后軍縱火的那幾個蜀兵。

為此他甚至親自帶隊，滿軍營圍追堵截。

張二牛沒能跟自己的另外兩個兄弟碰頭，因為到處都是魏兵，他只能悶頭跑路，無暇他顧。

張二牛之所以沒有像之前那些蜀兵一樣，選擇殺一個不虧殺兩個血賺，是因為他還有一件未完成的事情。

抱著這樣的信念，張二牛硬生生的從魏軍中殺出了一條血路，再度跳入了冰冷的梓潼江中。

北方士兵不善游泳，張二牛入水后，他們也不敢下水追擊，就只能站在岸邊放箭。

如此密集的箭雨，張二牛根本躲不掉，后背至少扎了十多支箭矢。

不過張二牛就是硬頂著一口氣，死命的游泳。

趕到接應點的趙統，也立刻命令神臂營射擊。

神臂弓的射程可就比曹軍的普通弓箭遠太多了。

飛躍百丈寬的江面后，還有余力將岸邊的曹軍射死。

曹軍大驚失色，急忙回撤。

趙統跳入水中，把張二牛拖了回來。

“兄弟，兄弟！你堅持住！”

上岸后的趙統，拍打著張二牛冰冷的臉頰。

張二牛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將軍，我……我……我想……見陛……下。”

趙統連連點頭，道：“你撐住，我會帶你去見陛下的。”

一個時辰后。

特意穿上了龍袍的劉諶，神色嚴肅的出現在了梓潼縣的醫署之外。

很顯然，他是來探望今日一戰大功臣張二牛的。

雖說今日這一戰，起到扭轉戰局作用的，是常勖的船隊。

但張二牛跟他的十多個兄弟，也可以說是立下了不世之功。

他們破壞浮橋，殺死了鐘會的兩個主力步兵營，共計兩千多人。

之后也沒有選擇回撤，而是深入敵營，燒毀了鐘會的糧草！

浮橋沒了，還可以再搭建。

糧草沒了，后果不堪設想。

冷兵器時代的戰爭，靠的不僅僅是前線將領的指揮能力，或者是士兵的個人戰斗力。

更依仗的，還是后勤，也就是糧草。

丞相數次北伐中原，除了馬謖那一次，其余幾次可以說都是敗在了后勤上。

現在的鐘會軍隊，算得上是孤軍深入，從長安方向運糧過來，少說也得十天半個月。

至于說沿途搜集糧草，也不現實，因為劍閣到梓潼這一片地帶的老百姓，早就逃跑了。

常勖的船隊，立下的是奇功。

而最大的功勞，依舊是張二牛跟他的兄弟。

并且在張二牛被趙統帶回來后，軍醫發現他的后背全是箭矢的箭頭，連一塊好皮都見不到。

這家伙頂著如此嚴重的傷游過了梓潼江，堪稱奇跡。

但代價是，他活不成了。

“張二牛，你不是要見陛下嗎？陛下來了。”醫官湊到張二牛的耳邊，輕聲說道。

張二牛吃力的睜開眼睛，看到劉諶后，努力的擠出

了一個笑臉。

“陛下……真……來了……我就知道……”

張二牛的氣息很不穩，正是一個將死之人的姿態。

“我的樣……子……是……不是……嚇到陛……下了……”

劉諶搖了搖頭，走到床榻旁邊，握住張二牛的手，道：“二牛，你想跟朕說什么？”

張二牛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沒有繼續浪費寶貴的精力，吃力的說道：“陛……下……我想單……獨跟你……”

劉諶道：“好，朕知道了。”

“你們都出去。”

片刻后。

屋子里就只剩劉諶跟張二牛二人。

“陛下……我……我想替……死去的兄弟……跟陛下討個爵位……”

“我們這么的……不要命……就是想……要個爵位。”

“可以世代繼……承的……那種。”

劉諶毫不猶豫的開口，道：“朕答應你，你跟你的兄弟，都有爵位，世襲罔替。”

“朕會傾盡全力的找到你們的家人，封賞他們。”

張二牛咧嘴一笑，血從嘴角涌了出來。

劉諶絲毫不嫌棄他臟，直接用龍袍幫他擦血。

張二牛接著說道：“陛下……我的婆娘……娃兒都死球了……兄弟們的……家人……在陽安……關。”

劉諶道：“陽安關朕一定會拿回來。”

“陛下……我的意思是……陽安關……丟了……他們可能……被俘虜或者……逃……”

劉諶聲音略有些哽咽，道：“朕明白，朕全明白。”

“你放心好了，天涯海角，朕也會找到他們的。”

“你別說話，好生養傷，你會好起來的。”

張二牛吐血越來越多，劉諶都擦不過來。

“陛下……我相信……你……但要是找不到……也……沒關……系……”

劉諶鼻腔泛酸，吸了口氣勉強忍住，繼續維持著肅然的神態。

“活會見人，死亦見尸！”

“天子承諾，神鬼難阻！”

張二牛閉上了眼睛，呼吸越發的緩慢。

劉諶見狀，直起腰準備離去。

結果剛一轉身，發現衣袖被張二牛死死的拽住。

劉諶道：“二牛，你還有什么未了心愿嗎？”

張二牛再度睜眼，這一刻他的雙眸，竟然前所未有的明澈。

之后說話，也不在磕巴，非常的利索。

劉諶的心，說不出的難受。

他很清楚，這就是所謂的回光返照。

“陛下，你對我還有我的兄弟，這么的好。”

“這句話不跟你說，我死都不瞑目。”

劉諶道：“你想說什么，說吧，朕聽著呢。”

張二牛把涌入嘴里的血，用力的咽了回去。

“陛下，我今天之所以這么玩命，并不是為了什么功名，更不是想要證明什么。”

“過去這些日子，我總是夢見自己死去的婆娘娃兒，她們在奈何橋上等我。”

“所以我今天，就是故意去找死的。死之前能為陛下做點事情，到了九泉之下見了我的婆娘娃兒，也能跟她們炫耀……炫……

“嗬……嗬……嗬……”

張二牛忽然發出一陣急促的喘息聲。

喘到第三口，氣息沒有接上來。

腦袋一歪，就此氣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