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

“我們可以散播謠言，說姜維拿錢是要給皇帝去南中享樂之用，到時候軍心動搖，說不定就會涌出更多的蔣舒之流，開啟城門向我們投降。”

鐘會同意了丘建的意見，并讓他全權負責這件事兒。

丘建走后，鐘會又叫來了另外兩位降臣。

蔣顯、鄧良。

找他們，是想要進一步的打聽一下姜維此人的性格。

此二人對姜維的評價，也跟蔣舒一樣。

都認為姜維極其看重名聲，甚至已經到了有點“沽名釣譽”的階段。

因為在他們看來，姜維如果不是“沽名釣譽”，又怎么會與整個蜀漢朝堂作對，堅持無意義的北伐呢？

由此，鐘會也徹底放下心來。

至于說招降用的費用，雖然數額較大，但鐘會也不是拿不出來。

大軍從長安出發之前，朝廷就給配置了一筆錢財，目的是用來收買蜀漢各地的將領，同時路過那些稍大一些的城池，士兵們也從當地豪紳的家中搜刮了許多財富。

湊在一起，也勉強足夠。

翌日清晨，命蔣舒、鄧良二人帶著“勸降金”渡江。

因為裝錢的箱子太多，所以一共用了七條船。

船由麻繩系在一起，如一條大蛇般，蜿蜒著渡過了梓潼江。

姜維得到消息后，親自來到岸邊迎接蔣舒、鄧良。

二十多個士兵，扛著這些箱子，招搖過市，最終送到了姜維的臨時住所中。

院子里，姜維把箱子打開，挨個檢查。

蔣舒擦了擦汗，道：“伯約，箱子里錢財雖然都很散碎，但為了搞到這些錢財，鐘會將軍也是費了大力氣的。”

“鐘將軍希望你，多擔待些。”

姜維沒有吱聲，繼續悶頭檢查。

等打開最后一口箱子，這里面裝的東西，讓姜維微微一愣。

里面都是些金銀器以及珠寶首飾。

姜維隨手拿起一個金杯，發現杯身上有一大塊已經烏黑的血跡。

姜維默默的攥緊了金杯，指甲都泛白了。

蔣舒見狀，淡然一笑道：“伯約，打仗肯定是會死人的，也肯定是會有劫掠的，不要太在意這些細節。”

“何況用得起金制杯盞的，都是富人。他們死了，有何惜哉？”

姜維定了定心神，將金杯扔回箱子里，沖著蔣舒拱手一揖。

“抱歉，讓蔣兄看笑話。”

蔣舒擺手道：“伯約說的哪里話。”

“只要你歸降將軍，于我而言就是大功一件。”

姜維道：“降肯定是要降的，不過在降之前，我還要請軍中中上層的軍士們吃頓飯，跟他們說清楚緣由，免得降了之后，惹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蔣舒道：“也是應該。”

鄧良道：“伯約，如果碰見那種硬骨頭，就是不降，怎么辦？”

姜維淡然道：“那就見血！”

鄧良微笑點頭。

姜維叫來廖化，讓他召集除城墻守軍之外的所有百人將及以上軍官，來縣府大院相會。

又讓張微登上城墻，掌控城墻守衛，防止對岸曹軍突襲。

最后方才催促廚子、侍女準備宴會。

足足忙活了半日，前院熙攘之聲清晰可聞。

姜維又下令，讓劉諶留在此地的忠孝軍，在院子四面立住，最后帶著蔣舒、鄧良二人一起到達前院。

前院之中，軍士紛紛擾擾，議論不休。

見忠孝軍把住大門，有部分人顯露了憂色，但更多的人卻只是感慨。

這兩日，使者來往不斷，今日大將軍又擺出這般姿態，在場眾人或多或少都已經猜到了幾分。

梓潼縣的這些軍士們，對姜維是絕對的服從，再加上時局艱難，成都方面都已經在轉移了，梓潼縣擺明了就是一座孤城，不會有援兵到來。

種種原因相加，也導致不少人心中存有怨氣。

所以面對姜維的舉動，這些人便多有聽之任之的意思。

姜維全副披掛往主位一坐，一言不吭。

院中的喧嚷，也漸漸歸于平靜。

稍等片刻后，侍女開始上菜。

姜維依舊一言不發，只是悶頭喝酒。

如此態度，終究是讓下方的人有些坐不住了。

張微第一個忍不住，起身罵道：“姜伯約，我真的是看錯你了。”

“沒想到你跟蔣顯、鄧良之流一樣，也是個無恥之徒。”

“陛下真是瞎了眼，還親自跑來梓潼看你。”

罵完之后，張微又想到了自己戰死在劍閣的父親，不由得悲從中來，一時落淚不止。

姜維看了對方一眼，又掃視了一圈鴉雀無聲的院中數百軍官，這才緩緩開口：“大家都是明白人，我且問你們，今日我姜維要是降了，有多少人和張監軍這般不樂意的？”

左手邊坐下的鄧良和蔣舒齊齊松了一口氣。

“卑職也不是不樂意。”座中不知何處，還真有人敢出言插嘴。

“聽了張監軍的話，想問下大將軍，陛下來梓潼縣究竟是怎么回事？”

“這些日子卑職一直守著南門樓子，就只在前幾日見過有人忠孝軍的護衛下，在江畔轉悠，穿的挺華貴的，像是龍袍？”

“你沒看錯，穿龍袍的那個人，就是皇帝。”姜維干脆直言。

此人又問道：“咱們皇帝不是個……胖子嗎？”

姜維道：“現在這個是新皇帝，你說的那個，已經是太上皇了。”

而聞得此言，院中轟然熱鬧起來。

成都府事變的消息，中低層的軍官們并不清楚。

他們還當現在的皇帝是劉禪呢。

隔了許久，等姜維飲完一盅酒，聲音才漸漸平息，然后又是之前那人自角落大聲開口：“若是如此，卑職有個問題！”

“說來！”姜維繼續給自己斟酒。

“大將軍是要把投降曹魏換來的錢財，讓皇帝拿去南中享樂嗎？”

“不是，這錢是分給百姓，還有你們的。”

“皇帝不拿？”

“他不拿。”

片刻的停滯后，這位軍官又再度問道：“大將軍，卑職問最后一個問題。”

“你投降曹魏，皇帝知道嗎？”

“他不知道。”

“那你是綁著他一起降，還是……”

姜維端起酒杯放到嘴邊，思慮片刻后又放回去，淡然道：“你想說什么，直接點。”

這位軍官咧嘴一笑，道：“大將軍，卑職想跟你討個差使。”

“卑職不想投降當漢賊，我想著陛下應該也是如此，所以大將軍能不能讓卑職護著陛下離開梓潼回成都府？”

“大將軍要投降曹魏，升官發財，盡管去，卑職就當一輩子的漢民，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