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點半,林建設(shè)雙手插兜,低著頭,百無聊賴地踢著路邊的石頭。
他在等,等到五點半了,就去劉琴上班兒的供銷社,接她下班一起回家。
沒錯,他沒去上班,早上裝模作樣地跟著劉琴一起出了門,跟她在岔路口分開后,就直接去公園了。
在公園的石凳上 躺了大半上午,隨便在路邊賣煎餅的小攤上買了個煎餅吃,就到處亂晃,慢慢地晃到了劉琴上班的供銷社附近。
“林建設(shè)。”
聽到有人喊自己,林建設(shè)一回頭,就看見一個戴著蛤蟆鏡,穿著花襯衫,喇叭褲,大頭皮鞋,腋下還夾著個皮包的男人。
這人誰呀?
男人取下蛤蟆鏡,“咋,不認(rèn)識了?我,郝建南呀。”
林建設(shè)震驚得瞪大了眼睛,“郝建南?你是郝建南!”
郝建南是他的初中同學(xué),特窩囊,坐在教室最后排,十四五歲了,還流著兩條大鼻涕,他們都親切地叫他郝大鼻涕,讀書的時候也沒少捉弄他。
后來初中畢業(yè)了,就沒再見過了。
曾經(jīng)班上最窩囊的同學(xué),以一種成功人士的姿態(tài),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這對林建設(shè)的沖擊相當(dāng)大。
“我變化有那么大嗎?你都認(rèn)不出來了。”
郝建南抬手摸了一下頭發(fā),露出了手腕上戴的金色手表,太陽剛好照在他的手表上,刺了林建設(shè)的眼睛。
“你、你這是勞力士吧?”林建設(shè)看著手表問。
他雖然沒有勞力士,甚至連一塊表都沒有,但他卻是認(rèn)識勞力士的。
因為他們廠長就有一塊兒,聽廠里的同事說,一塊勞力士手表,最差的都要**百。
這還不是有錢就能買得到的,還得要外匯券。
郝建南用舌頭頂了頂腮幫子,看了看手上的表說:“你還挺有眼光嗎,還能認(rèn)出這是勞力士。”
“我們廠長就有一塊勞力士,但沒你這塊兒好。”
郝建南搖著頭道:“那是,我這塊兒內(nèi)地都買不到的,要兩千多呢。”
嘶——
林建設(shè)倒吸了一口涼氣, 兩千多?他五年都掙不了兩千多。
“建南,你這是在哪兒混的呀,這么發(fā)財?”
郝建南瀟灑地甩了一下頭,“在南方做了點兒小生意,也沒發(fā)啥大財,也就掙了個幾萬塊錢。”
林建設(shè)瞪大了眼睛,“幾萬塊錢還不算發(fā)大財?那多少才算發(fā)大財?”
郝建南真的是有錢了,口氣也大了。
“這天兒可真熱。”郝建南解了一口扣子,扯著衣領(lǐng)抖了抖,露出了里頭的大金鏈子。
金鏈子!
林建設(shè)眼睛都看直了。
“我才干一年,都是小打小鬧,只賺了幾萬塊錢小錢,我老表他們比我先入行,都掙好幾十萬了。”
幾十萬!
林建設(shè)瞳孔地震了。
“建南,大家都是老同學(xué),你這發(fā)財了,別說帶著老同學(xué)吃肉,也帶著老同學(xué)喝口湯啊。”
林建設(shè)討好地看著郝建南道。
制衣廠那個掃廁所的破工作,他是一天都干不了了。
不單單是因為要掃廁所,還因為先進廠的名額沒了,到年底廠里的人都會少兩塊錢的獎金,就兩塊錢而已,廠里的人活像他害得他們死了媽一樣,恨上了他,從他身邊路過,都要吐口痰。
郝建南現(xiàn)在混得這么好,要是能帶他一起賺錢,他就不用干那破工作了。
雖然他以前是捉弄過郝建南,但郝建南能笑著他打招呼,可見也沒往心里去。
郝建南上下掃了林建設(shè)幾眼,“我聽以前那些同學(xué)說,你不是進制衣廠了嗎?你都有正式工作,咋還想出來跟著我們這些沒有正式工作,只能做點小生意的人掙錢?”
林建設(shè):“就那點兒死工資拿著有什么意思?一年也就幾百塊錢,沒勁兒透了。”
“建南,你帶帶我,我要掙錢了,肯定記你的好。”
郝建南手托著下巴,皺著眉表情十分糾結(jié),“還是算了,你干不了我們這行的,算了。不過遇見了就是緣分,咱們晚上一起吃頓飯吧,我請你。”
林建設(shè):“我要去接我媳婦下班兒,可以叫上我媳婦一起嗎?”
看郝建南的樣子,也不是不能帶他一起干, 等會兒吃飯的時候,喝點酒,他再跟建南說說,說不定建南就答應(yīng)了。
郝建南怔了一下,笑著說:“可以呀。”
到了劉琴上班的供銷社,林建設(shè)讓郝建南在外頭等著,他自己進去了。
“琴琴。”
劉琴靠在柜臺上掏指甲縫,看見林建設(shè)來了,就奇怪地問:“你今天怎么這么早?”
這才五點鐘呢。
“我出外勤呢。”林建設(shè)張口就來,“對了,我遇到了一個老同學(xué),他要請我們吃飯,你看你能不提前下班,別讓人等著。”
“什么老同學(xué)?”劉琴問。
林建設(shè)指了指在外頭站著的郝建南說:“初中同學(xué)。”
劉琴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眸光閃了一下,“你這個老同學(xué)看起來混挺好呀。”
林建設(shè)壓低聲音道:“人在南方做生意的,發(fā)財了,幾萬塊錢人都不放眼里呢,手表都是兩千多的勞力士,脖子上戴的金項鏈這么粗。”他伸了根小拇指。
“在南方做生意這么掙錢吶?”劉琴瞪大了眼睛,覺得外頭的花襯衫高大了不少。
“可不是嗎?我想看看能不能讓他帶帶我,你等會兒吃飯的時候,對人態(tài)度好點。”
劉琴白了他一眼,“我什么時候?qū)θ藨B(tài)度不好過?”
……
劉琴提前下了班兒,出去后,林建設(shè)就跟她們做了介紹,然后就跟著郝建南一起去國營飯店了。
到了飯店,郝建南直接要了個包廂,點了六個菜。
“你們這里有紅酒嗎?”郝建南看著服務(wù)員問。
“沒有。”
郝建南嘖了一聲,“怎么連紅酒都沒有?那就來瓶茅臺吧。”
服務(wù)員:“要票。”
郝建南搖著頭道:“內(nèi)地就是這點不好了,干啥都要票,我在鵬城都是喝法國紅酒,吃澳洲牛排的。”
“算了,來瓶二鍋頭吧。”
“一共二十塊。”服務(wù)員開了單。
郝建南都不帶猶豫的,從皮包里掏出一沓錢,又放 回去。
“拿錯了。”
又拿出一沓,大團結(jié)抽了兩張十分瀟灑地遞給服務(wù)員。
林建設(shè)和劉琴都看見了,第一沓錢,最面上那張是一百的!
那么厚一沓,怕是有好幾千。
這什么家庭呀,出門包里隨時都揣著好幾千塊?
林建設(shè)和劉琴心頭火熱。
林建設(shè):我一定要說服建南帶我一起干。
劉琴:我一定要讓建設(shè)跟建南一起干。
(今天的更新完成了,謝謝寶寶們的禮物,??ヽ(°▽°)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