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出黃旗,檢查站的封鎖在五分鐘后宣告解除,控制權重新交還給檢查官。
程野先是打開隔離門,放急著接受治療的四兄弟通行,隨后拿起防務通撥出電話。
“羅姐,放心吧,我這邊上班穩當得很,什么事都沒發生?!?/p>
“對,賀站長出了點意外,我得在這兒執勤到晚上才能回去了?!?/p>
聽聞賀飛出事,羅曉雪大驚。
那可是比劉畢、程龍還要長一輩的老檢查官,怎么好端端就出了意外?
“你多加小心,既然出現了新的親水類感染體,我給你的手冊可能派不上用場了,千萬要小心再小心!”
“放心吧,我負責的檢疫A區是專門檢查載具的,一早上才來了一輛車,照這情形估計到晚上都難有下一輛?!?/p>
程野當然不會說自己剛來檢查站,就發現了一個未知感染體,還干了一架。
如今局勢動蕩,誰也說不準下一秒會發生什么,有話還是晚上回去再當面說,免得羅曉雪擔心。
防務通掛斷。
程野有心想要找人打聽打聽中央檢查站的消息,可惜他不是劉畢,過去兩個月一門心思撲在檢查官考核上,根本沒攢下任何靠譜人脈。
“要想在檢查站里混,還是得有自己人,有心腹啊...”
暼了眼坐在隔離門外的渡鴉和貓頭鷹,程野感覺這兩人其實就挺適合培養的,辦事能力利索,又能認清楚檢查站內的形式。
只可惜自己如今腳跟尚未站穩,培養心腹這事兒,終究像空中樓閣般縹緲。
“這次執勤混個臉熟,等第一次外勤跑完,或許就能琢磨著發展自己人了,畢竟往后想要往上爬,少不了這些人的支持?!?/p>
快速檢查站雖危機四伏,卻是立功的捷徑。
而且最關鍵的是,這里有充電樁,能夠快速補能湊夠搜索機會。
只是半天的時間,程野就改了主意,有些不愿意再回去檢查流民了。
那活兒多麻煩,還得連番套話問話。
哪怕學加西亞那種硬卡油水,收進城費,一天下來也沒幾個錢。
而在快速檢查站,頭一個被檢查的人就塞了600幸福幣的巨款,還額外給了塊隕鐵。
“古人誠不欺我,當真是危險越大,收益越大?!?/p>
看了眼人頭茫茫的B區和又沒了影子的A區,程野靜下心來。
...
中央主檢查站。
氣溫攀至高點,日頭灑落的陽光炙烤得地面潮熱蒸騰。
站在關卡前的流民好奇往內打量。
只見檢查區后方的隔離區擠滿了人,黑壓壓近千號人扎堆圍聚,大半是荷槍實彈的警衛,陣仗瞧著極不尋常。
而被人群圍攏在中間的,是一具被抽干血肉的干尸,皮膚緊貼骨架,蜷曲在地上的模樣,像極了皺縮的枯樹皮。
“查,必須一查到底!”
丁以山盯著干尸看了半晌,面皮止不住抽搐,最終陰沉著臉猛地站起身。
賀飛的死,其實不用查,只看這死狀就知道是一場意外。
按常理說,作為執勤站長本不該去隔離區視察,可昨晚一場暴雨讓隔離區積水,賀飛也不知哪根筋搭錯了,偏要跑去慰問流民。
沒成想剛進隔離區就撞上了親水系感染者,還是資料庫里沒有的新型感染源。
兩人一照面,感染體就貼了上來,前后不過十多秒,便把賀飛吸成了人干。
死得實在離譜!
誰能相信在檢查站摸爬滾打二十多年、殺了不知道多少感染體的老江湖,竟會落得如此荒誕的下場?
丁以山不禁想到自己。
如今新種類感染者又源源不斷涌向幸福城,連執勤站長都未能幸免。
豈不是說,他這個總站長,也隨時可能把命撂在這兒?
“從今天起,中央主檢查強度提至四級,但凡發現異常數據,立即隔離!除警衛外,任何人禁止進入隔離區!”
“南北分檢查強度提至三級,兩組以上異常數據,全部關進隔離倉,嚴禁任何違規放行!”
丁以山沉聲下令。
檢查站的檢查強度等級一共分五級,一級最低,五級最高。
按往年經驗,唯有最危險的冬季才會將強度提至三級以上,夏季基本在一級、二級間過渡。
可如今盛夏竟直接開啟四級強度,圍著的警衛和檢查官們心底頓時一沉。
“另外,從今天起,檢查站開始執行戰時獎賞制度,按檢查、擊殺感染體的數量累積戰功,我會向城防署的劉署長申請,同步開啟內庫獎勵?!?/p>
“多勞多得,多殺多拿,我不希望有人白吃檢查站的飯卻不干事,明白嗎?”
“是!”
周遭眾人齊聲應和。
方才沉悶的氣氛驟然松動,不少人眼底都泛起了躍躍欲試的精光。
戰功獎勵向來只在感染潮過境時才會開啟,誰也沒料到賀飛的死竟意外促成了這事。
這可是天大的好事,戰功能兌換的好東西可太多了。
尤其對檢查站的普通警衛來說,要是能立下大功,便有機會遞補成為檢查官,完成一步登天的逆襲。
這般誘惑,誰不心動?
“哈林,組織學習會,現場所有還沒執勤的檢查官,馬上去給我重新學習一遍親水系感染者的應對流程,設置考核,三次不過的,職級直接降一級,五次不過的,必須去執行難度四以上的外勤任務!”
“明白?!?/p>
一口氣頒布了諸多指令,直到確保能讓整個檢查站完全動起來后。
丁以山這才喘著粗氣離開,像是一頭發狂的餓狼沒能找到獵物。
“大人,您今日動了肝火,這對身體恢復可不好?!?/p>
走出人群時,始終跟在丁以山身后的中年男人快步跟上,壓低聲音勸道。
“阿川,你跟了我將近二十年,這站長幾乎是你我聯手才殺上來的,怎會不明白我在氣什么?”
丁以山不漏痕跡的嘆了口氣,沉聲道:“眼下還沒入冬,賀飛這蠢貨一死,逼得我們東西隨時可能提前開戰?!?/p>
“剛才我故意試探哈林,他雖然退了,但誰又能知道他后面還會不會退?”
阿川沉默了下,“大人,若西派趁著賀站長身亡、執勤站長席位空缺之際高壓逼宮,我可以出手解決掉哈林,強行替東西兩派換來一段緩沖期?!?/p>
丁以山的步伐猛地頓住,喉結滾動著想說什么,最終卻只扯出一絲牽強笑意,伸手拍了拍阿川的肩膀。
“先回去吧,眼下的局面還輪不到你去換命,而且要是開了這個頭,東西兩派就再沒轉圜的余地了?!?/p>
站長辦公室。
位于中央檢查站后方,是棟獨立于站內的三層小閣樓。
裝修不似現代風格,而是有些類似舊時代的茶樓。
一樓是丁以山日常辦公的地方,二樓作接待站內檢查官的會客廳,三樓則是他私下“起局”的禁地。
此刻丁以山徑直登上三樓,推門進入靠近樓梯的房間。
里面裝修很是簡單,一個麻將桌擺在角落,中間是兩廣常見的茶臺。
丁以山慢條斯理的沖臺、洗茶,還未等茶香激發開來,房門被阿川輕輕推開,依次走進來四人。
“來,都坐。”
丁以山抬手示意,將四人引至茶臺對面,隨后開門見山:
“賀飛死了,執勤站長,你們以為...站里誰能坐?”
四人呼吸微促,對視一眼,皆能看到對方眼中的熾熱。
龍、虎、豹、云、長、淵。
檢查站東人派系內,唯一有資格上位執勤站長的六個人。
如果程龍沒有出現意外,現在根本不需要丁以山問詢,便能決出答案。
可惜,沒有如果。
“我特意沒叫雷虎過來,就是想聽聽你們四個人的想法?!?/p>
雷虎,東檢查站的執勤站長。
丁以山指尖摩挲著茶盞,“有什么想說的,現在說給我聽就行了?!?/p>
...
半晌。
四人起身,沿著來時的路又退了出去。
丁以山目光復雜,直到阿川送走人推門進來,才嘆了口氣。
“阿川,這四人你以為如何?”
阿川搖了搖頭,“大人,這種事我也...”
“你不用顧忌,現在又沒有外人,何況過段時間你指不定也能上位檢查官,也該接觸接觸里面的彎彎繞繞了?!?/p>
“那...”阿川沉默了一會,沉聲道,“論能耐,都遠不及程龍。周長海和喬淵手段夠狠,卻缺了勇猛,坐在那難以服眾,邵云飛和林豹倒是悍勇,可手腕太糙,就算上位也幫不上大人解憂,穩不住站里局勢。”
“所以...難??!”
丁以山自嘲:“真是風水輪流轉,想程龍在的時候,我東人一直能死壓著西人,沒想到他一走,局勢竟然能崩到這般地步。”
說著,他忽然想起什么,“程龍留下的那個小子呢?叫什么來著,程野?”
“他今天是不是去快速檢查站了?怎么樣?”
“我去問問下面人,應該有消息傳回來了?!?/p>
阿川快步下樓,很快拿著一個平板回來,臉色有些異樣。
“怎么?”
“大人,程野去了西站。”
“嗯?”丁以山眼角猛地跳了跳,茶杯在指尖晃出一圈水紋,“誰給他的膽子,去西站?”
“大人,三言兩語說不清楚,您看完這個就明白了?!?/p>
阿川將平板遞了過去,是兩段拍攝的并不怎么清晰的視頻。
“這是...和那群小孩鬧起來?”
丁以山說完,忽然想起程野好像也是個年齡差不多,甚至比這些小孩更稚嫩的新人,鬧出些出格舉動似乎也不算意外。
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卻讓他面色頓時變得古怪起來。
“這手段...”
丁以山瞇起了眼,頓感意外。
和記憶里那個面色蒼白,文弱書生樣的瘦弱年輕人比較,視頻里的青年意氣風發,氣場強大的有些陌生。
劃到第二段視頻,看到程野一腳踢開貓頭鷹,掂起噴火槍毫不畏懼,以及最后警衛趕來,淡定的拉起貓頭鷹撤走。
丁以山表情愈發古怪,甚至反復將這段視頻倒回了三次。
“新的感染源?”
“是,研究員‘秦峰’已經提供了基礎數據,感染體數據庫沒有匹配。”
“他怎么發現這人感染的?”
“不知道,需要我通知過去,讓他下班寫份報告嗎?”阿川老實的搖頭。
殺人簡單,找感染體難。
單視頻里程野展現出來的這些,別說是他,就是很多檢查官也做不到。
“唔...”
丁以山猶豫了下,緊接著搖了搖頭,露出一絲苦笑,“算了,現在這情況還是少給他關注吧,畢竟是在西人的地盤上,做多了做少了都不對?!?/p>
“不過...這小子倒是給了個我驚喜啊?!?/p>
想到之前還打算讓程野出點意外,好讓阿川頂上去。
丁以山沉吟稍許,臉上看不出任何喜怒道,“唐斯這老家伙挺有原則,和程武是一輩人,應該會照拂他,不用我們多事,等下周換到東站那邊,你代我去找個機會見見他,試試他的底細先?!?/p>
“明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