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營養漿其實沒營養,也就騙騙肚子,你要是天天喝,遲早得喝出虛病來。”
接過五個幣,東叔搖了搖頭,拿出小馬扎坐在程野對面。
“你爹給你留了不少家底,再說你現在也是檢查官了,犯得著跟自己較勁?隔壁大肉食堂多香啊?”
“大肉食堂?”
程野打了個哆嗦,腦中頓時閃過一些不好的記憶。
剛穿過來的時候,他第一時間還真被這名字騙進去了,但看到菜單,卻一秒鐘也不猶豫的沖了出來。
大肉,是幸福城居民對‘小強’的愛稱。
滿盤的大肉夾在板糖里,聽說咬起來嘎嘣脆,賊爆汁!
但程野還是決定,在沒有生命危險之前,這東西能少吃就少吃,能不吃就不吃。
想要補充蛋白質,營養漿提取了植物蛋白,吸收效率差點,但總歸不是沒有替代。
“我吃不慣,還是這個好。”
“也是...畢竟你是在內城長大的,那里最次也是合成肉。”
東叔布滿皺紋的眼角挑了挑,看著程野咀嚼板糖嘎巴響有些感慨。
“之前剛出來的時候你還尋死覓活的,沒想到適應的這么快,才兩個月就有點你爹的風范了。”
“都是環境把人逼成了這樣,沒辦法,我爹當年也是自己逼自己。”
程野聳聳肩,故作輕松。
自打來到這處世界熟悉環境后,他從沒忘記偽裝,哪怕是面對熟悉的人,也不會露出軟弱的一面。
畢竟在這吃人的廢土,誰也不知道下一秒對自己動手的會不會是身邊人。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日頭逐漸西斜,等到最后一絲夕陽被地平線吞沒,防務通忽然震了震。
【劉畢:老地方見,有驚喜。】
“大B哥喊我了,東叔,我先走了啊。”
“慢走。”
抽出吊墜綁在脖子上,程野快步離開,穿過兩條街區來到主路,坐上了緩沖區唯一的公交車。
這條線路連接東西盡頭,橫跨整個緩沖區。
由于是電車,故而在汛期時,公交車也是免費運行,客流量不小。
從電子廠職工小區站上車,在訓練場站下車。
程野一步踏出,落地站穩。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郁的硝煙味道,遠處蔬菜大棚狀的訓練場已經亮起了燈。
公交站臺不遠處,一個胡子拉碴,穿著戰術背心如鐵塔般的男人招了招手。
程野忍不住微笑起來。
要說幸福城內他能信任誰,也就只有眼前的“大B哥”劉畢了。
作為程龍生死與共的戰友,兩人最后一次外勤任務,程龍拼死將劉畢送了出來,也把唯一的兒子托付給了這個糙漢子。
“我還沒說今天有啥驚喜,就笑這么開心?”
兩人碰了頭,劉畢有些納悶道。
“是不是有人提前告訴你了?”
“啊?”
“不知道啊,不知道你笑什么。”
劉畢砸吧兩下,從兜里摸出小半袋發黑的肉干,在程野面前晃了晃,“內城里流出來的合成肉,知道你吃不慣大肉,特意給你搞的。”
“別和我客氣,老子可不想回頭跟老程說,他兒子是餓死的。”
“謝了,B哥。”程野沒有客氣,這種人情他出完外勤能活著回來,有的是機會還上,要是倒霉死在外邊,人死賬消,就當是程龍墊付。
利索的接過肉干,抽出一條放在嘴里細細咀嚼,舌尖嘗到一絲若有若無的牛肉味。
合成肉雖然帶了個肉字,但其實也是植物蛋白,只不過摻雜了點牛肉粉調味罷了。
內城的有錢人根本不會吃這個,但放在緩沖區,卻是一等一的美味。
“另外,從今天開始到外勤期間,你每天都有一百發免費子彈。”
“怎么?”
“別驚訝,是老丁批的,哈林那幫孫子最近越來越囂張了,明著開始收幸存者的賄賂才放人,老丁憋了一肚子火,下趟外勤怕是要動真格,沒準要死很多人。”
提及東西兩派的斗爭,劉畢的臉色有些凝重。
除了在保護檢查官利益這件事上,兩派會合二為一,其余時間東西基本都在斗。
這是幸福城高層樂于見到的情況,畢竟檢查站的權利還是有一些的,要是只剩下一個聲音,管理起來難免有些麻煩。
現在這樣就好,以丁以山為首的東方人,以哈林為首的西方人,兩方斗的不可開交,高層隨口一句話,都會被兩人當成舊時代的圣旨對待。
“提高外勤規格,那我不是慘了?”
程野臉色一白。
普通規格的外勤任務都足夠要命,這要是再提升規格,卷入派系斗爭之中...
“放心,有我保你,一定讓你死在其他人后面。”
這份承諾,聽起來很暖心,但卻讓程野心底本就不多的安全感愈發減少。
以至于走進訓練場后,很快便進入了精神高度集中的學習狀態。
拔槍,開槍,射擊。
一百發子彈很快消耗完畢,相比較前段時間,程野在手槍射擊25米靶這一項成績上,已經可以做到10發速射,彈孔散布直徑十五厘米左右,即6-8環的水平。
這個成績放在現代,絕對不算差,已經能算作業余熟練槍手。
但在廢土,卻只能換來劉畢的一句“還行”。
“你很聰明,學習能力其實遠比其他人強的多,能很快模仿我的姿勢做到五六成的水平,但射擊這件事卻并不需要太聰明,反而笨一點更容易成功,就比如壓后坐力的動作,你總是會下意識的提前預判,覺得能算出彈道拋物線...”
“但老子這種笨貨...”劉畢忽然抽出手槍,噼里啪啦的射出十發子彈,“我只會在扳機扣到底的瞬間,把全身力氣都砸在槍托上,像夯地一樣把后坐力夯進土里。”
程野盯著靶標上彈孔,瞳孔微縮,十發子彈散布范圍最多不過五厘米,基本是全十環的水平,放在現代絕對是妥妥的奧運級別。
可是,自己明明已經模仿到了他的姿勢,開槍手法,為什么差距能這么大?
“知道為什么老丁從不把立功的大活兒,派給哈林那幫聰明人嗎?”
劉畢忽然壓低聲音,“兩個月前舊城區,三個年輕小子,全被一個會噴酸液的觸須怪開了瓢,那鬼玩意兒根本不按他們總結出來的經驗,發育進攻手段。”
緊接著他又猛地扯開戰術背心,露出心口猙獰的爪痕:“還有這道疤,我替你老子擋的,當時我們都算準了感染體聽不到槍響,可那雜種就是耳朵尖,你說這廢土上的規矩,是不是給會列公式的人定的?”
“我要怎么做?”
“忘掉技術,不帶腦子,用肌肉記住后坐力的砸擊感,比用腦子記住拋物線有用一萬倍。”
說起來簡單,做起來難。
程野木訥的點頭,他不清楚劉畢的這套,自己未來到底能不能學會。
但他明白一件事,在沒有完成外勤任務,活下來消除對廢土的恐懼之前,自己絕對無法放棄掉理智,變成不帶腦子的莽漢。
因為他能依仗的,只有腦子。
“射擊結束,接下來訓練近身格斗。”
噼里啪啦的擊打聲響起,程野進攻,劉畢防守。
心底憋著一股火,程野瘋狂似的拳打腳踢,但可惜連破防都做不到。
要不是害怕傷害到自己的尊嚴,程野懷疑,劉畢只需要一只手就能輕松接下來所有進攻。
這該死的莽漢,該死的廢土!
很快,程野氣喘吁吁,渾身脫力,劉畢這才大喊一聲停。
“有進步,我已經感受到了你的憤怒,沒錯,讓憤怒在戰斗中把持你的身體,而不是沒用的理智!”
“將我當成仇人,撕咬我,干掉我,才能提升!”
萬物皆可莽漢理論。
程野沒有反駁,其實他早就意識到了基因上的差距,現代人和廢土人對基因的開發完全走向了兩個極端。
前者擅長動腦,和人打交道。
后者擅長戰斗,與感染體親切交流。
譬如在隔離區套話幸存者,他只用兩個月就能上手,而劉畢干了十多年還稱不上熟練。
想要彌補基因差距,除了努力,還是努力!
“今天的訓練結束了,晚上好好休息,明天的早班我替你請假。”
隨便請假,也是鐵飯碗的特點之一。
劉畢的家在還要往東的化肥廠職工小區,兩人在公交站臺分開,坐上方向相反的公交車。
窗戶外街景開始快速倒退,程野卻感到胸腔中那股無名火仍在燃燒,并且越燒越旺!
那種兩只手打不過一只手的無力感,讓他時刻在幻想,若是感染體也有劉畢這樣的戰斗力該怎么辦?
束手就擒?
不,我要活下去,我還要回家,絕不能這般無名的死在廢土!
變強。
我想變強!
我必須要變強!
無數聲音在程野心底吶喊,讓他情不自禁的攥緊了掛在脖子上的吊墜。
今晚過后,收集器就能激活。
廢物點心,既然把我帶來廢土,倒是來點作用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