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敲門聲持續整整5分鐘,沉重的鐵門終于被推開,一個衣著凌亂,身材微微發福,一臉慈祥的中年女人推開了門。
她看到黃婷婷的一瞬間,哇的一聲哭嚎出來。
“婷婷我的婷婷啊,你終于回來了!”
“快進來快進來。”
在母親的攙扶下,黃婷婷進了門,這是她之前購買的房子,原本溫馨、舒適溫暖的家,此刻破爛不堪,客廳中只有兩個板凳和一個不知從哪兒撿來的舊餐桌,一條腿下還墊著一沓報紙。
好在房間內的床還在。
黃婷婷艱難的挪動著步伐,直到躺在床上那一刻,她才活了過來。
“婷婷你怎么了?”
“讓媽媽看看你的臉?!?/p>
昏黃的燈光下,黃婷婷小臉蒼白,雙眼空洞無神,額頭和臉頰都紅腫起來了,嘴角和鼻口處的血凝固成了血痂。
頭發凌亂,上面滿是污漬和油膩。
短短幾天沒見,她仿佛瘦了十幾斤,手指骨節清晰可見,蒼白的皮膚仿佛剛剛從水上撈出來的女尸。
“天啊,是誰這么欺負我家婷婷?”
“婷婷你告訴媽媽是誰欺負了你?”
“媽媽去報警!”
黃婷婷空洞的眼睛微微動了一下,吐出一個名字。
“吳偉?!?/p>
母親瞬間愣住了,她用渾濁悲傷又懦弱的目光看向女兒,仿佛回憶起了那痛苦的往事,下一秒她把黃婷婷抱在懷中,母女二人失聲痛哭。
“婷婷對不起,是媽媽無能。”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p>
“老天爺,你睜開眼睛看看。為什么我遇見了家暴的男人受了一輩子家暴的苦,現在又讓同樣的痛苦折磨我的女兒,我到底做錯了什么!?。 ?/p>
“我做錯了什么你就懲罰我好了,不要傷害我女兒!”
“老天爺你開開眼!”
母親的眼淚和懷中的溫暖像一縷火苗,驅散了黃婷婷內心的冰冷,如僵尸般的身體在這一刻柔軟下來,委屈和痛苦瞬間迸發而出。
“媽!”
“孩子!”
母女二人抱在一起痛哭流涕,像在訴說她們悲慘的命運,訴說世界的不公,訴說內心的委屈。
不知哭了多久,兩人漸漸平靜下來。
母親擦擦眼淚,對黃婷婷道。
“你先躺會兒,媽給你做飯吃,吃飽了睡一覺,一切都會好起來的?!?/p>
今天是大年三十,但家中沒有準備任何年貨,只有一些剩菜剩飯,雪里蕻燉豆腐和一碗大碴粥,母親把飯菜端進來。
對黃婷婷囑咐的。
“你先吃,媽出去一趟,馬上回來。”
黃婷婷還想問她要去哪里,不等問出口,她就急匆匆的跑了,10分鐘之后她端著一盤熱騰騰的餃子和一份紅燒豬蹄回來了。
黃婷婷看著餃子和豬蹄愣住。
“哪兒來的餃子?樓下的飯店關門了吧?”
“這是你王姨包的,我經常幫你王姨帶孫子,等過幾天,再給他孫子包個紅包?!蹦赣H把餃子和豬蹄放在黃婷婷面前,催促著道。
“快趁熱吃,酸菜肉餡兒的?!?/p>
“多吃點兒,睡一覺就好了。”
黃婷婷拿起一個餃子放入口中,眼淚在眼圈中打轉,對面的母親一邊抹眼淚,一邊對她安慰。
“多吃點,傷口好的快。媽有經驗?!?/p>
這一句【有經驗】,讓黃婷婷更加難過,母女二人抱在一起再次痛哭。
“媽,我們一起吃?!?/p>
黃婷婷拿起一個餃子放入母親口中。
她平時不太喜歡吃餃子,尤其是酸菜肉餡的,但今日的餃子格外好吃,一頓飯吃完后,冰冷的身體恢復了暖意,肋骨間傳來絲絲的疼痛,干擾著她脆弱的神經,不知不覺間黃婷婷睡著了。
這一覺不知睡到幾點,窗外震耳欲聾的鞭炮聲將她喚醒,提醒她今天是大年三十。
“媽?”
黃婷婷喊了一聲。
門外一片寧靜。
她從床上爬起來,走到門口,剛拉開門縫,就聽到母親克制,壓抑,小心的聲音從廚房內傳來。
“你現在只能在外面好好躲著,不用怕,有媽媽在,沒錢了就跟媽說,媽再找你姐要?!?/p>
“放心吧,有媽媽在,你姐不會報警的?!?/p>
“在外面一個人要好好吃飯,別整天喝酒耍錢。”
“今天過年,你吃餃子了嗎?”
“兒子啊媽也想你,你是媽最愛的兒子?!?/p>
“放心吧,就算你做錯了事,婷婷也會原諒你的,咱們是一家人,一家人哪有幫著外人的道理?!?/p>
……
房間內黃婷婷體內唯一的暖流驟然消失,滾燙的血液化為冰錐刺痛她的血管,仿佛要從內向外將她刺穿而死。
她顫抖著,痛苦著,聲音嘶啞著。
脆弱的喊了一聲。
“媽?”
廚房內母親匆匆忙忙地掛斷了電話跑出來,她望著黃婷婷的目光中充滿了柔情和慈祥。
“這么快就醒了,你才睡了兩個多小時?!?/p>
“這才十二點多。”
“是餓了嗎?還是口渴?媽給你煮點東西吃?”
黃婷婷搖搖頭,聲音低沉的道:“我不餓也不渴。我想跟你說一件事?!?/p>
“什,什么事兒?”母親的臉上閃爍著慌張。
“坐吧。”
黃婷婷指著房間內唯一的兩個板凳。
母親戰戰兢兢的坐下來了,看著黃婷婷的目光中充滿了畏懼。
“你,你要說什么?”
黃婷婷低著頭,一動不動,仿若一塊石雕,良久后她淡淡開口。
“我被人欺負了?!?/p>
母親的臉色頓時煞白。
黃婷婷低沉的聲音,仿若從地獄中傳來,震顫著母女二人的心。
“不止一個人?!?/p>
這一刻,母親再也繃不住,哇的一聲兒哭了出來,她沖過去把黃婷婷抱在懷中,一遍一遍的喊著:“我的寶貝女兒啊,我的寶貝女兒!”
“老天爺你有眼無珠?!?/p>
這一次黃婷婷沒有跟著一起哭,而是如一具雕像,任由母親的眼淚流淌在她堅硬的皮膚上,待母親哭的差不多時,黃婷婷開口道。
“我要報警。”
母親的眼淚戛然而止,身體也漸漸僵硬,她緩緩松開黃婷婷,帶著驚恐,膽怯,畏懼的目光看著黃婷婷搖頭道。
“不!你不能報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