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丹么?”
風時安的話,讓龍女靜默片刻,而后輕聲喃喃。
化開蛟丹,從頭再來,確實是一件需要大毅力大勇氣的事情,因為龍種生來就有一顆內丹。
化丹重修,可不是重走修行路那么簡單了,龍種的起點沒這么低,從凝魄化形之境,跌落到煉骨鑄基,可以說是掉到谷底了,再往下,那就是靈智不足的精怪妖魅。
因此,重新修出內丹,對于龍種來說是完全陌生的過程,當然,相較于那些跟腳尋常的妖精,自然容易許多。
“真龍之道并無定數,不必拘泥于形式,你也不一定要效仿我。”
化丹重修是比較極端的選擇,追求真龍之路,也不是非要如此,只是風時安所選的劫滅經有此要求罷了。
龍族傳統的化龍法,或者說是龍種選擇最多的化龍法,其一借山河地脈之力,其二乃是引天雷淬煉,兩者對于天賦血統以及心性意志要求極高,不過不需要重修。
“多謝十六哥指點。”
明悟了許多,知曉自己所想過于簡單的龍女硯秋,向風時安盈盈一拜。
聽起來只是寥寥數語,可若是沒有點破,誤入歧途,那真就是無望真龍之路了。修行歷劫本就是為人所共知之事,哪里需要在典籍中特意點明。
“無須謝我,你還得與我回去。”
風時安可不打算空手回去,流程還是要走一遭。
“我可以與兄長回去,只是可否煩請兄長照顧裴郎一二?若是沒有人庇護,要不了多久,就會有人發現他的體質神妙,惹來禍患。”
硯秋的目光看向裴寧,雖然不再與先前一般執著,可太素空青體對于修行底蘊積累,依舊大有裨益,這一點任誰都無法反駁。
“你就這般放心將他交給我?不怕我將他囫圇吞吃了?”
風時安不禁笑道。
太素空青體號稱行走的仙藥,仙藥即便沒成熟,也有一股仙靈道韻,食之可增進修為,說不得還能沖關破境,再上一層樓。
雖然有暴殄天物之嫌,但這等成仙體等到大成,時間太長,變數太多,因此但凡遇上的妖魔怪異,都是自己先行享用,哪管日后,還不知道會落到誰手上。
“兄長便是要吃,也得養上一段時間才好,他現在靈韻天成,藥香內蘊,如璞玉蒙塵,再過些時日,才會有空青玉骨,神髓初成。”
聽到風時安的詢問,龍女輕笑一聲,打趣般地回道。
“我若當真吞吃了,你又不樂意。”
“我曾見兄長斬了向兩岸生民索要童男童女祭祀的水君。以兄長的心氣,豈會食人血肉,行這等妖魔之舉。”
“那是不愿見那些染了業障的妖魔邪祟污了水脈。”
風時安一揮衣袖,向頻頻張望的裴寧示意,糾結思索了許久,也不知想了多少的黑心道士頓時一路小跑而來,
“我將帶我妹妹回去,你好自為之。”
“殿下將硯秋帶回,可是要與那涇陽君之子成婚?”
聽到風時安開口,裴寧呼吸為之一滯,強作鎮定之后,便開口詢問道。
“我若說是,你當如何?”
“我與硯秋已行合巹之禮,硯秋腹中更有我們的孩兒。”
“怎么?你還想以此來要挾我不成?”
風時安目光一定,眉眼之中浮現一股冷冽之意。
“非也,我只想告訴殿下,我既為硯秋丈夫,將為人父,何惜此身,愿以命相搏,以保妻女周全。”
說話間,風時安便見眼前道士從袖袍中取出一柄三尺青鋒,劍鋒直指自己,
“還請殿下恕我冒犯之罪。”
“這便是你思索半晌的破局之法?”
風時安很難忍住不笑,不過轉瞬之間,他面上的笑意盡數斂去,只剩肅然與淡漠之色,
“螳臂擋車,不知所謂。”
“裴寧,不要胡來。”
一側的硯秋見到自己選中的道士,在此時居然做出如此莽撞之舉,心中既是驚訝,又有幾分慚愧,因為她的喜愛并不純粹。
“硯秋,我是一無能之人,在此之際,我想不出其它方法,可要讓我保全自身,無所作為,就此看你與腹中的孩子被帶走,我做不到,我不想如此隱忍。”
看到自己心中愛慕之人,裴寧道士眼中滿是無奈,可臉上卻滿是慷慨決然之色,已然是有了赴死之意。
“膽敢向我拔劍,雖然愚不可及,也是勇氣可嘉,我便予你一次機會。”
風時安探出手掌,大手落下,向眼前道士抓去,袖袍一卷,便有大風呼嘯。
小竹山之上,風起云涌之間,層層云霧落下,高不過百丈的小山,頃刻之間,便有半數被淹沒在云海當中。
轟~隆隆——
伴隨著一道雷霆之聲,隆隆雷音頓時便在山間回蕩,天地為之震蕩,日光也隨之黯淡,天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暗沉下來,千條萬縷云氣,自小竹山山上而下,層層堆疊,以排山倒海之勢,彌漫在怡泉縣上空。
“蛇!娘親,快看,山上有大蛇在飛!”
風云驟起之間,在行人匆匆,倉皇歸家的承平鄉道之上,忽有稚子,站在自家院前,手指小竹山方向,興奮地大呼小叫起來。
聲音落下之際,正扯下門前晾曬衣物的婦人面色頓時一變,不過還未等她做出什么,屋舍之內,便有一名拎著旱煙槍的老人疾步走出,手中煙桿朝著還在疾呼的孫子腦門上敲去,
“你這蠢狗娃,瞎喊什么呢,那是水里的龍王爺興云布雨來了!”
“嗷~可是……”
吃痛叫喚了一聲的稚童,頓時捂住腦袋,剛想要辯解什么,但看著自家爺爺的眼神,頓時也不敢吱聲了。
“趕緊跪下磕頭!”
在老人的厲聲呵斥下,臉上還粘著泥塵的稚子,乖乖地朝小竹山跪了下來,結結實實的磕頭認錯。
“龍王爺,您大人有大量,小孩子不懂事,不知者不怪!”
老人瞧著孫子剛剛手指的方向,卻只能看到快要將山完全遮蔽的云霧,什么也看不清,連忙低下頭默念了幾聲之后,便撈起磕完頭的孫子,轉身就往家里躲去。
趴在祖父懷中的稚子,將腦袋擱在老人的肩膀上,亮晶晶的黑眸,映照遠方風起云涌的小竹山,隱約可見其中一道蜿蜒長影盤旋,四方云氣隨其游走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