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朝中的這些大臣來，朱棣本人更是無比生動形象地展示了一番什么叫“如遭雷擊”，他震驚眼珠子都快從眼眶里蹦出來，滿臉都是不可置信之色，而在短暫呆滯過后，無邊的憤怒頓時涌上了心頭，他伸出發顫的手指著李暄，心里頭怒氣瘋狂翻涌，以至于連說話都說不流利：

“你！你！！”

李暄完全不給朱棣發飆的機會，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搶占了道德制高點，然后便對著朱棣指指點點：“王爺，圣人云，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既行差踏錯，自當坦然認之！此乃天道至理，縱天子亦不可外乎！

我雖深慕王爺才略，私心以為，除懿文太子外，王爺實為承繼大寶之不二人選！然——國法昭昭，不容私宥！若我今日徇情枉法，置煌煌《大明律》于何地？今后豈非令人競相效尤？更甚者，今日我若姑息，王爺便得不到教訓，長此以往，豈不是要蹈秦王故轍，在這些事情上變本加厲？

是以，臣今日冒死彈劾，非為構陷，實乃一片赤誠，為王爺千秋清譽計，為王爺日后德業謀也！伏望王爺明察！”

這話一說出來。

奉天殿里頭，所有人都沒繃住。

朱棣本人更是直接破防。

他咬牙切齒地問：

“所以按照你的意思！本王還得謝謝你不成？”

李暄一本正經地說：“在下非為邀譽沽名之輩，王爺謝與不謝，原在其次，然，暄既已殫精竭慮，為王爺綢繆至此，王爺若是毫無表示，今后恐難免招致非議，落得個薄情寡恩之名。

故依在下淺見，王爺……還是略施一禮，謝過在下，方為妥當。”

“？？？”

“？？？”

“你他娘的真該死??！”

朱棣震驚于李暄臉皮之厚的同時，也被李暄的這番話氣的火冒三丈。

不過此處乃是奉天殿，朱棣可不敢隨便造次。

故而他強行壓下了心里頭的燎原之火，問道：

“本王問你！為何要背叛本王??！”

沉默片刻，李暄深深嘆了一口氣，語重心長地道：

“王爺，在下剛剛已經說過了，今日彈劾王爺，乃是為了王爺考慮！王爺可以不領在下的情，然萬不可自欺欺人，妄稱清白無瑕，反誣吾以構陷之名！在下縱為王爺所銜恨，亦不足惜！然，王爺執迷不悟，一意孤行……則上負陛下殷殷厚望，下寒天下黎庶拳拳之心！此非臣危言聳聽，實乃肺腑錐心之諫！”

這是何等的厚顏無恥？

明明是狠狠地過河拆橋，背刺了本王。

卻居然要裝作一副為了本王好的嘴臉。

這也就罷了。

居然還要強逼本王認罪道歉？？？

“李暄！?。?！老子%%##%@#￥#￥@?。。。?#%#￥%！！！”

朱棣破了大防，短短一分鐘不到的時間，便將這輩子的臟話全部從嘴里噴出來。

甚至光是嘴上罵還覺得不過癮。

朱棣擼起袖子，便準備在奉天殿里頭表演一下大明年度大戲之真人1VS1。

“今個兒，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朱棣已經徹底瘋狂了。

這會兒，他甚至都不在乎李暄為什么會背叛自己。

他只想把李暄大卸八塊，以泄心頭之恨！

不過還沒來得及動手便有一道小山似的身影擋在了他的面前：

“燕王，冷靜一點?！?/p>

這人正是藍玉。

朱棣咬牙切齒地說：

“本王知道，你和李暄是穿一條褲子的！但別以為你出面本王就會害怕了！信不信本王連你一塊揍？”

藍玉嘴角抽了抽，目光半是鄙夷，半是無奈，輕輕搖了搖頭說：

“我沒想攔你，我就是想提醒你一下，別和我之前那樣，明明是自己沒理解李先生的意思，卻貿然對李先生沖動出手，事后追悔莫及。”

這話說出來，朱棣頓時變成了一只呆頭鵝。

就連旁邊的徐輝祖都吃驚地瞪大了眼睛。

不是哥們。

不管怎么看，李暄背刺朱棣都是板上釘釘的事實吧？

彈劾朱棣逛窯子，這居然還能是為朱棣好？

徐輝祖立刻“洗耳恭聽”。

朱棣則是在片刻的猶豫之后皺著眉頭說：

“本王倒是要聽一聽，你要怎么替那個狼心狗肺的東西開脫！”

藍玉不滿地說：

“不是開脫，只是陳述一下事實罷了。”

“行，本王就當你是在“陳述事實”，說吧?！笔职W難耐的朱棣催促。

藍玉聞言便問：

“我聽宮中的人說，陛下不久前召你進宮，命你稍作準備，過幾日就回北平，是也不是？”

朱棣有些納悶。

這事情自己也沒到處說，怎么藍玉都知道了？

但仔細想想便不覺為奇。

藍玉雖然憨了些，但畢竟是涼國公。

在宮中自然是有一些熟人的。

而當時自己在御書房大鬧特鬧，加之，朱元璋也不會對這件事下禁口令，藍玉一點情況都不了解才奇怪。

“那又如何？”朱棣問道。

藍玉鄙夷的瞥了朱棣一眼，道：

“我都暗示的這么明顯了，你居然還沒理解李先生的良苦用心，真是愚鈍！不知道李先生，究竟看上你何處了，非覺得你是儲君之位的不二人選?！?/p>

朱棣聞言又是火冒三丈，惡狠狠瞪了藍玉一眼，道：

“別扯這些有的沒的！你就說，李暄到底怎么良苦用心了！”

“你若是說的有理，那本王自然會為了剛剛的無禮，向李御史告罪?！?/p>

“可你要是沒法說服本王，那就老實點把路讓開！就算父皇發話了，今個兒本王也要出一口惡氣！”

藍玉左右看了看，湊到了朱棣的耳邊用其他人都聽不見的聲音說了些什么，然后板著一張臉問：

“現在，你該明白李先生的用心良苦了吧？”

不僅是剛剛耳邊悄悄說的那句話，藍玉說話的聲音一直都比較小。

而奉天殿又相當大，故而隔著遠的人根本就聽不清。

一個接著一個，扯著脖子朝朱棣那邊看，瘋狂猜測那邊發生了什么，現在是怎么一回事。

而李暄所處的位置，恰好能聽清楚藍玉說的話。

故而這會李暄是又氣又急！

氣是因為，藍玉這二愣子貌似又TM的悟出了一些奇怪的東西。

你他娘的這么能悟，怎么不去修仙啊？

而急則是因為。

李暄沒聽清楚藍玉剛剛湊在朱棣耳邊說的那句悄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