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李暄削尖了腦袋苦思冥想該如何做,才能逼朱元璋改變主意,放自己去東瀛。
結果想到人都快要裂開了也沒得出哪怕是一個稍微可行的計謀。
他能想到的辦法,全都是用不著細想,一眼就能看出來行不通。
但李暄換了個角度去思考便體驗到了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覺。
讓朱元璋改變主意,這說白了就是想和之前幾次那樣靠自己的力量去和皇權對抗,最終逼迫朱元璋妥協,這對李暄而言都算是一種路徑依賴了。
可這回的事情與之前完全不同,朱元璋強迫李暄當朱允炆老師也好,李暄當街刺殺秦王也罷,這些事情都有一個相似之處,那就是朱元璋理虧。
可朱元璋禁止李暄去東瀛的決定,無論是出于朱元璋個人意愿,還是出于對大明未來的考慮,都沒有任何問題,連理都不占還想與皇權正面對抗,怎么可能贏的了?李暄就是長出十個腦袋一塊兒思考也不可能如愿以償。
但,沒法與皇權正面對抗,那不對抗不就行了嗎?
既然不可能說服朱元璋回心轉意,那干脆就直接繞開朱元璋,趁著他疏忽,想個辦法悄悄登船。
誠然,作為一個死囚,瞞著朱元璋登上前往東瀛的船,難度看起來貌似同樣堪比登天。
但登天至少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而李暄苦思冥想之后,已經抓住了那一絲可能性。
“這個計劃成功的概率大概只有百分之三十吧,不過總比沒有好??!不管了,試一試再說!”
李暄嘀咕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一腳把牢門踹開,然后轉身就往外頭走去。
“李御史!您這是要去哪???”
獄卒連忙走了過來。
李暄理所當然的說:“回家。”
“???”
獄卒聽見這話直接懵了,不是哥們,你是死刑犯??!你居然和我說要回家?!
過了好一會獄卒才從震撼之中回過神,他連忙阻止道:“李御史,您有什么需要的,和我說便是,我回頭給你帶過來,您現在畢竟是戴罪之身,可不能出去啊?!?/p>
之前幾次李暄被關進來,這些獄卒雖然覺得李暄死不了,但并沒有太害怕李暄,甚至上一回,都還敢和李暄開玩笑。
但這次完全不一樣,李暄名義上是個死囚,可錦衣衛的都指揮使者親自為李暄準備好紙墨筆硯不提,甚至還專門安排了一個太醫在李暄的隔壁!
這是哪門子的“死囚”?
前幾次,雖說李暄被判死罪后都出去了,但那幾次的情況完全可以理解成皇帝氣消了,殺心也淡了,所以法外開恩。
可這次……
獄卒們感覺朱元璋根本就沒起殺心。
他關李暄進來單純就是在和李暄慪氣。
這詭異的情況讓獄卒們產生了一種錯覺。
來坐牢的不是都察院的一個四品御史。
而是懿文太子朱標!
這說明,李暄在朱元璋眼中的重要性已經快能和故去的太子殿下相提并論了。
這讓這些獄卒與李暄相處時候,如何還能保持住之前的心態?
而李暄看著面前畢恭畢敬的獄卒可謂是滿頭的黑線。
心里已經開始暗暗罵娘了。
好你個朱元璋,真是卑鄙?。?/p>
表面上是判了我死罪,可實際上,不僅是讓我在牢里007打黑工,還相當于是變相的和應天府之中所有的官員正式宣布:李暄,我罩的。
之前幾次他雖然也毫發無損的出去了。
但原因都是他賴衣求死的手段,被朱元璋發現其實很有道理。
可這次,李暄賴以求死的手段,在奉天殿里頭就給朱元璋洞穿了,朱元璋并非是因為他離譜的諫言而賜他一死,而是因為他非得去東瀛尋死,為了保護他,所以才將他關進詔獄之中!
這里頭的彎彎繞繞,普通老百姓可能看不出來,但混跡官場多年的那些老狐貍如何可能察覺不到?
而如今朱元璋強保李暄的態度昭然若揭。
除了黃子澄,齊泰這些個對朱允炆死心塌地的腐儒之外,朝廷之中的文官,還有多少敢再和之前那樣,明目張膽針對李暄?
“東瀛,我非去不可!”
““我們有個明使在你們國家失蹤了”,這是現在最好的赴死機會!錯過了,可就沒了。”
李暄如此想著,瞪了獄卒一眼,然后理直氣壯地把帶著鐐銬的手舉了起來,說道:
“你可知陛下緣何允我戴罪理事?!蓋因那科舉改制、商稅革新,兩樁關乎國運之要務,非我不可!你說說,我若是日困囹圄,身披枷鎖于此鐵窗之中,能否成就圣心所托之偉業?聽懂了就速速讓開!否則若是誤了陛下的大事,爾等項上人頭并九族性命,皆在傾覆之間!”
九族二字一說出口獄卒的壓力瞬間拉滿。
他就是個底層打工人。
哪經歷過這陣仗?
于是直接就給嚇傻了,呆愣在原地一動不敢動,看著李暄大搖大擺地離開詔獄。
“這,這該如何是好啊?按照規矩說放李御史離開是掉腦袋的死罪!可我若是阻攔,不說會不會耽誤陛下大事,要是讓涼國公知道我膽敢為難李御史,只怕同樣見不到明天的太陽?。“?!做人可真難!不管了,去請示一下都指揮使大人。”
獄卒往紫禁城趕的時候,李暄已經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他搬了張桌子坐在門口,還端上來了一壇酒和一碟花生米,然后拿著蒲扇一邊扇風,一邊轉頭朝著正在茅廁門口賣包子的兩個大聰明輕笑。
李暄問道:
“兩位,閑來無事,何不過來與某小酌幾杯?”
那兩大聰明互相對視了一眼,連忙搖頭,表示自己不餓。
李暄也不著急,戴著鐐銬在一眾詭異的目光之中往不遠處的酒樓走了過去,不一會兒,他抱了一只燒雞回來,也不吃,就放在桌上,然后拿著扇子朝著那兩大聰明扇。
香味隨著風飄過去,立刻饞的已經半天沒吃東西的兩個人直咽唾沫。
李暄笑著問道:
“你們真的不來喝上兩口?”
“我沒其他意思,就是看你們辛苦,想犒勞一下你們罷了。”
“放心,今個兒只喝酒,不談其他。”
兩人又對視了一眼。
不約而同都想起了同樣的一句古話: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李暄這活閻王,恨他們都來不及,會好心請他們喝酒?
絕對是別有用心??!
按理來說,他們肯定是不可能上當的。
可是……
燒雞實在是太香了!
于是兩人的大腿便在腦子發出指令之前移動到了燒雞的面前。
“咳咳,當真只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