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李暄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吼,朝中的武勛們皆是愣住,隨后臉上迅速浮現出笑容,樂在其中地看起了熱鬧,要不是擔心自己八字不夠硬,會給朱元璋降罪,這幫人八成得集體來個“火上澆油”。
而以黃子澄,齊泰等人為首的皇孫黨,則半是憤怒半是慌張,同時還帶著些許的恨鐵不成鋼。
那么大一個靶子射不到也就罷了,到底是怎么做到歪了九十度,直挺挺往人身上扎的?那個人還偏偏是最難搞的李暄!
他們的目光不由來到了朱允炆的身上。
此時朱允炆呆呆看著正在借題發揮的李暄,一臉的茫然,愣在原地慌的不知所措。
黃子澄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連忙說:
“李公息怒!此乃無心之舉!”
“放屁!陛下有令在先,凡是朱家子孫,皆要學騎射之術,刀槍之技,允炆殿下貴為懿文太子長子,對著面前的靶子射,箭卻能飛到我頭上,這能是意外?”李暄一臉的鄙夷,不屑。
黃子澄道:“那是因為,殿下這些年一心苦讀圣賢詩書,荒廢了箭術的鍛煉,所以一時不慎,險些誤傷了李公。”
“呵呵。”
李暄冷笑了一聲,道:“臣伏請陛下暫賜寶雕弓,容臣挽弦試羽。”
朱元璋眉頭已經皺了起來。
他眼睛直勾勾盯著朱允炆,心里頭那叫個恨鐵不成鋼。
他知道朱允炆箭術不行,可沒想到居然能爛到這種程度。
本來好好的一場考校。
居然愣被他弄成了送給政敵的一把刀子!
“他若不是標兒之后,咱真想馬上把他掃地出門!”
但,世界上沒有假如。
朱允炆再蠢,那也是他的大孫子,哪能真棄之不顧呢?
朱元璋輕輕嘆了口氣,道:“準。”
他看得出來,李暄今日對朱允炆沒有殺意,只是想借題發揮打壓一下,所以不是特別擔心。
并且讓朱允炆出丑,乃是他的本意。
這丑出的大一些也無甚關系。
“多謝陛下!”
李暄客套了一句,立刻接過了校尉遞過來的弓,他取出一根箭,都沒去瞄準,挽弓就射,嗖的一聲,箭矢結結實實地扎在了靶子上,用后世的標準來評判,這算是八環。
“黃公。”李暄放下手里的弓,對黃子澄說:“暄少時家徒四壁,典衣鬻釵方得窺圣賢書,焉有余資習弓馬?然縱未挽雕弓、未識韔服,今亦一箭中鵠!允炆殿下乃天潢貴胄,洪武皇帝之孫,豈有失手之理?此非不慎,實乃誅心!”
黃子澄頭上冷汗又下來了,他發現自己竟是無言以對,于是連忙回首,朝著齊泰,方孝孺投去了求助的目光,可那兩人面面相覷,表情亦是同樣的無奈。
朱允炆剛剛的那一箭實在是太離譜了,一時間還真就想不出該如何反駁。
換做是其他人倒也罷了,多少會忌憚朱允炆皇孫的身份,主動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奈何偏偏射到了李暄這個連誅九族都不怕的活閻王……
他們不久前才設計弄死了對李暄有大恩的陳伯,李暄逮住了機會,哪可能輕易放過他們?
李暄輕蔑地掃了眼急的半死的黃子澄等人,旋即轉過頭朝朱元璋看了過去,心情好了些許。
這糟老頭子剛剛在藍玉的事情上擺了自己一道,自己現在拿朱允炆的事情惡心他也算是出了一口氣。
朱元璋察覺到了李暄的目光,表面上波瀾不驚,暗地里則是恨的牙癢癢。
這個混賬東西!居然還惡心上咱來了?
可怒之下,朱元璋怒了一下。
朱允炆的箭的確差點把李暄射了個對穿。
再加之朱允炆的確和李暄關系極差。
這事還真就沒什么好辯駁的。
無論從哪種角度來看,都像是朱允炆在謀害李暄。
“算你狠!咱讓你一子!”
朱元璋心里不爽地暗罵了一聲,旋即目光來到了朱允炆的身上:
“你可知罪?”
“孫兒冤……”朱允炆急的半死,可話才說一半就被黃子澄阻止,他壓低聲音說道:
“現在殿下不管怎么說,都不可能理論的過李暄。”
“那孤該如何是好啊?”朱允炆急的不行。
黃子澄道:“陛下自會想辦法替殿下擺平此事,所以殿下現在老老實實地認罪便是。”
“可是……”
朱允炆更急了。
黃子澄嘆了口氣說:“我知道殿下沒那想法,可硬在這件事上糾纏,最后贏的一定是李暄!把事情鬧大,反而會讓事情更加不好收場。”
“這,可……哎!孤明白了。”
朱允炆心情沉重無比,咬著牙,從喉嚨里擠出了幾個字:
“只因李暄多次在奉天殿之中羞辱孫兒,孫兒一時間五內沸然,神昏智沮,方行此狂悖之舉,請皇爺爺降罪。”
朱元璋沉默少許,眼中閃過了一道精光。
他想著,這考校也沒必要繼續下去,正好能借此事,把今日的事情辦好,隨后便點點頭說道: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咱念你乃是初犯,且并沒未鑄成大錯,給你一次改過的機會,然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咱免你俸祿一年,罰你抄皇明祖訓千遍,當眾向李愛卿認錯,你可有異議?”
“孫兒沒有。”
朱允炆聲音都哽咽了,感覺竇娥都沒自己冤。
而李暄眉頭一皺,眼中閃過了不屑之色。
道個歉就結束了?
哪有這么便宜的事情?
可他正想開口,朱元璋就搶先一步說:
“此薄懲,豈塞天下洶洶之口?焉熄李卿焚天之怒?所以咱決定,褫爾天潢玉牒,削爾宗室屬籍!即日起,你便以庶民的身份跟在李卿的身邊,你何日得李卿冰釋之諭,咱何日復爾青宮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