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黃子澄有些著急了:“此非推測,實屬信口雌黃!陛下,您可千萬不能信以為真啊!”黃子澄憤怒地指著李暄,質(zhì)問道:“就因為一點莫須有的推測,就要陛下斷了諸藩的俸祿?且不提你口中的所謂后果,陛下若是真如此去做,恐令諸藩離心,致使九邊危殆!李暄!汝妖言惑眾,蠱惑圣聽,該當(dāng)何罪?”
齊泰冷哼了一聲道:
“黃公所言甚是,繁衍十世宗室便有數(shù)十萬人口?這種荒唐的話你竟也說得出口!”
“荒唐?”李暄嘲諷道:“諸公熟讀《周官》卻不知稼穡乎?試畜牝豕兩頭,止飼不劏,子方斷乳即令交.配,十世之后,按《九章算術(shù)·衰分》推之,當(dāng)?shù)脦缀危俊?/p>
“啊,抱歉,下官忘記了,你們只懂得四書五經(jīng),九章算術(shù)這種雜學(xué),大概不屑一顧,怎會懂得呢?”
話音未落。
奉天殿里頭,文武百官皆是被嚇的面無血色。
一些膽小的腿都已經(jīng)抖成了篩子。
甚至還有人漏了幾滴尿。
而黃子澄等人更是又驚又怒。
被那狂妄之語嚇到的同時,還便被那尖銳的話語氣的面色漲紅。
“李暄!你放肆!”黃子澄怒喝道:“你怎敢褻瀆天潢,以污穢畜類比擬龍裔?你這廝當(dāng)真是狗膽包天!”
齊泰高聲對著朱元璋喊道:
“臣請依《祖訓(xùn)錄》“辱及宗親者夷三族”之制處置李暄!”
話音一落,馬上就有不少文官附議。
而李暄非但不怕,反而一臉的自豪,悄悄瞄了朱元璋一眼:連這種話我都說出來了,你要是還能忍,那我愿稱你為忍者神龜!
藍玉將這一幕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若不是朱元璋還在上面坐著,他巴不得直接沖過去,堵住李暄的嘴巴。
“活祖宗誒!你看你說的是什么話?有這樣說話的嗎?”
藍玉忐忑的微微抬頭朝朱元璋看去。
心里頓時一個咯噔,大呼壞了。
只見朱元璋表情陰沉的駭人。
臉上似能滴出水來。
他雖然一直在告誡自己,千萬不能生氣!生氣,那就落李暄下懷了。
但……
一回想起李暄那該死的比喻,他就氣的牙癢癢。
他的后世子孫就算再能生。
也不至于淪落到得拿去和豬比吧?
李暄這廝解釋是假,分明就是故意在侮辱他老朱家!
“忍,得忍住……”
“忍……”
“咱若是真要砍了他,反而是順了他的意!”
李暄看著表情陰沉卻一言不發(fā)的朱元璋。
心里頭郁悶的半死。
您還真師承忍者神龜不成?
他沉默了片刻,又想道:不過,假若我剛剛的猜想是對的,朱元璋有系統(tǒng),且能聯(lián)系上崇禎,那么,他會是這樣的反應(yīng)就不奇怪了,老朱暫時忍耐,多半是準(zhǔn)備等事后找崇禎問上一問,再做打算。
要是讓他去問崇禎,事情沒準(zhǔn)就會變得和之前幾次那樣!
不行!我不能給他去問崇禎的機會。
我得,現(xiàn)在,立刻,馬上,讓朱元璋下令砍我腦袋!
最好是,斬立決!
然后,我在死之前再按照原本的計劃,寫上一份奏折,去彈劾朱允炆。
如此,我明末之行便能完美收官。
這樣是有可能的!
畢竟,朱元璋不知道我有系統(tǒng),
在他眼里我就是個普通的大臣罷了。
只要氣極了。
當(dāng)場殺我不是什么難以理解的事情。
念及于此,李暄毫不猶豫地繼續(xù)火上澆油:
“非以畜道量天潢,乃以宗室較豢養(yǎng)!豕猶可豢養(yǎng)資國用,天潢貴胄卻只能糜耗國帑,反不如豕可薦太牢!”
話說完,整個奉天殿都安靜了。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李暄。
當(dāng)你的九族真是倒了血霉啊!
徐輝祖嘴角抽搐。
心里嘀咕:“小妹要是真嫁給李暄,那以后,每日上朝,我怕是都得提前準(zhǔn)備好棺材了。”
……
此時。
“忍不了了!”
啪的一聲。
朱元璋把龍案拍出了一聲巨響。
他站起身來,指著李暄道:
“你找死!即便咱的后世子孫真因為削藩而糜耗國帑,又怎至于連豕都不如?”
李暄見朱元璋這反應(yīng),心里狂喜,繼續(xù)火上澆油:
“圣明如陛下,豈會不明臣言灼見?昔漢武納汲黯之諫,唐宗容魏征之諍,皆因知逆耳之言乃治世良藥。臣斗膽進言,九五之尊若困于天顏圣譽,豈非如掩耳盜鈴?愿陛下效法先賢,莫使帝王威儀成蔽目秋葉。”
朱元璋給氣的牙根癢癢。
他承認,李暄說的有幾分道理。
可他如何也不相信自己善待一下自己的后人,真能嚴重到那種程度!
現(xiàn)在,宗室的數(shù)量不過幾百罷了!
就算這和豬一樣能生。
到崇禎朝,不過區(qū)區(qū)兩百多年。
能變成幾十萬?
開什么玩笑!
這分明就是李暄這混賬東西在故意夸大其詞!
最可恨的是。
他居然還拿漢武唐宗來壓自己!
魏征,汲黯,何時把皇家的人和畜生類比?
“冷靜!冷靜!”
“咱越生氣,這廝就越高興!咱不能讓他高興!”
朱元璋如此告誡著自己,咬牙切齒地道:
“你的意思是,咱非廢了量國之力奉養(yǎng)親親之條?”
李暄道:“自然。”
朱元璋道:“周室封建八百載,漢唐宗藩鎮(zhèn)戍數(shù)百秋,皆賴骨血屏藩以固社稷,反觀宋元,無宗室屏藩,一個,丟了燕云十六州,偏居一隅,一個,百年不到,便天下大亂,丟了江山,如此足以見得,無宗室屏藩,江山難以永固,咱在皇明祖訓(xùn)之中加上一條,藩王當(dāng)駐守九邊,拱衛(wèi)京師,后世之君不得限制藩王,如此,你說的那些問題不也能迎刃而解?”
“哈哈哈!”
李暄忽然笑了起來。
“你笑什么?”朱元璋問。
李暄道:“我笑陛下昏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