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楊劍的意外,兩位女大律師被裴斯凱的面色與“酒話”給嚇跑了。
外加目前關于東北電力的“謠言”滿天飛,傻子都能看出來督導組與督查組絕對不會輕易放過東北電力集團內部的某些高官。
兩位女律師逃走后,裴斯凱拿起桌面上的酒瓶,看向楊劍:“再整點?”
“整!”楊劍無比干脆,主動舉起酒杯,裴斯凱的表現,屬實驚艷到了楊劍。
半杯白酒下肚,裴斯凱呲牙咧嘴道:“嘶~跟你喝酒,真他娘的痛快!”
楊劍蠕動下喉結,“跟你喝酒,真他媽的漲知識!”
話音剛落,相視而笑,又來一口,二兩半的白酒,全部灌入了胃中,真是火辣辣地辣?。。?!
楊劍主動給裴斯凱倒酒,裴斯凱點煙回敬,沒有外人在場,舉止倒也隨便,就像相識多年的朋友一樣。
“不瞞你說,老子早就受夠了東北電力的氣!他們隔三岔五的就給老子打電話?!?/p>
停頓一下,裴斯凱效仿道:“那個小裴??!最近那個案子,市院得一碗水端平啊!你們要是不會判,那我們就換個法院,不行就換個懂法的院長。”
說罷,裴斯凱摟住楊劍的肩膀,大吐苦水:“兄弟,哥們跟法律打了半輩子的交道,他們竟敢嘲笑我不懂法律?”
“華夏人民共和國刑法共有四百五十二條,全文共計五萬六千六百八十一個字。”
“我裴斯凱不僅能夠倒背如流,我還總結出來四個字,公平正義!”
“這部刑法,從頭到尾寫的就是,公平與正義!”
裴斯凱的情緒越來越激動,他那看似渾濁的雙眸,此刻卻突然泛出了血絲,“可是,公平在哪里?還有誰在堅持正義?”
“我去他媽的東北電力!”裴斯凱突然破口大罵,差點就要摔碎面前的酒杯。
楊劍默不作聲地聽著,看著,唯獨沒辦法開口回答,只因放眼全世界,乃至縱觀華夏幾千年的歷史,沒有任何一個朝代可以做到絕對的公平與正義。
“兄弟,我沒喝多,一點都沒喝多,我天天都希望我能真醉一場。”裴斯凱苦笑著搖搖頭,“可我卻越喝越清醒?!?/p>
“說點掏心窩子的話,陸書記沒來之前,我都打算下海經商了,實在是干不下去了,太他媽的折磨人了!”
“我天天喝酒圖什么?不就圖個平安落地嗎?不就圖個那廝就是個酒蒙子,喝完酒肯定不認賬!”
“不是我裴斯凱不認賬,而是他們的要求......老子辦不到??!老子的良心,它不答應?。 ?/p>
“楊劍,你天天在中樞,看到的都是笑臉,聽到的都是喜訊?!?/p>
“可你知道我在法院看到的都是什么嗎?家破人亡?妻離子散?顛倒黑白?指鹿為馬?”
“哪天沒有人給我打電話???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人在托關系找我打招呼啊!我不喝醉能行嗎?根本就睡不著?。 ?/p>
“我一閉上眼,腦子里全是,我是華夏人民共和國法官,我宣誓,忠于祖國,忠于人民,忠于憲法和法律.......”裴斯凱眼含熱淚地念出。
楊劍猛灌整整一杯的白酒,還是壓不住心里的絞痛………
“這些都是我整理好的材料,大部分都是關于東北電力的,麻煩你替我轉交給督查組吧?!?/p>
裴斯凱把文件丟在桌面上,再道:“如果受之不理,那我就不干了,麻煩組織再選一位院長吧?!?/p>
楊劍笑了,堂堂盛京市人民法院的院長,即將五十歲的人了,還耍小孩子氣吶。
“說了這么多,演了這么久,無非就是想要借用我的手,借助督查組的刀,幫你肅清市院里的毒瘤嗎?”楊劍似笑非笑地挑明裴斯凱小心思。
眼見自己的私心被楊劍給識破,裴斯凱訕笑道:“真是什么事情都瞞不過楊處長的銳眼!”
“不過話說回來,如果不盡快肅清那幾顆毒瘤,拿什么來審判他們?誰能主持得了公平與正義?”
“楊劍,大官我沒資格審判,可那幫蛀蟲的危害,遠比大官還要令人發指,他們的毒液無孔不入,已經侵入到了老百姓的骨髓里!”
“而我,想借用對東北電力的審判,向全省的人民鄭重宣布,公平與正義仍在!”
話音剛落,楊劍拿起桌面上的檔案袋,正色說道:“不夠,還需要更多的材料?!?/p>
聞言,裴斯凱連忙表態:“你肯幫我,我豁出去得罪整個班子?!?/p>
“我不是在幫你,而是在維護法律的權威,捍衛社會主義的公平與正義?!?/p>
“裴院長,你們內部的問題,我楊劍沒資格參與,更不會聽取任何人的片面之詞?!?/p>
停頓一下,楊劍拍拍面前的檔案袋,一字一句道:“拿證據說話!”
“明白!實事求是,一切從實際出發,實踐才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裴斯凱正色保證道。
“那今晚就到這里吧,我要回去看材料了,裴院長也該醒醒酒了?!睏顒υ捓镉性挼?。
裴斯凱也不含糊,信誓旦旦道:“從明天開始,我戒酒!”
“不用那么極端,該喝就喝,該醉就醉,難得糊涂嘛?!睏顒ζ鹕碚f道。
“對對對!小節欠檢點,大事不糊涂,這也是為官之道嘛?!迸崴箘P奉承道。
楊劍笑了笑,這句話何嘗不是自己的為官之道呢,大事不虛,小事不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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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裴斯凱走進電梯,楊劍直接回到頂樓的套房,自掏腰包住幾天星級酒店,任誰也挑不出來任何的毛病。
酒店老板劉向前,主動給楊劍打個一折,這是市場行為,有問題嗎?
接連數日,楊劍基本足不出戶,一直貓在房間里翻閱蔣大為與裴斯凱遞來的材料。
專案組沒找楊劍,省委也沒人找楊劍,倒是秘書一處的副處長騰野經常打給楊劍,不是匯報工作就是征詢處長的意見。
直到秘書長馬玉龍飛往鵬城那天,楊劍這才返回省委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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