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那張千年不變的臉上，此刻也布滿了復雜難明的神情。

他深深地注視著葉羽，那是一種混雜了驚駭、忌憚，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未能察覺的……東西。

早知此子妖孽到這種地步，當初又何必把事情做得那么絕。

“改姓？”

東方遒突然發出一陣尖銳的狂笑，笑聲凄厲，帶著一種魚死網破的瘋狂。

“小子，你太小看我靈樞堂千年的底蘊了！”

他那雙渾濁的老眼中，迸射出駭人的兇光。

“既然‘天羅禁紋’奈何不了你，那就讓你嘗嘗，我靈樞堂真正的鎮派之寶——【禁術龍脈】的滋味！”

東方遒猛地一咬舌尖，一口精血噴灑在他那根黑沉沉的拐杖之上。

“老夫要讓整個云州，給你陪葬！”

東方遒那張因失血而愈發扭曲的臉，此刻配上他飛速變幻的手印，更添了幾分說不出的邪祟。

他嘴里咕噥著一些晦澀難懂的音節，像是從某個被遺忘的角落里翻出來的古老詛咒。

“轟隆隆——”

腳下的地面，不對，是整片山脈，都開始不安分地抖動起來。

像是地底下有什么龐然大物被吵醒了，正不耐煩地翻著身。

庭院里的石桌石凳跟篩糠似的，艾莉亞和穆炎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沒站穩。

天，也不曉得什么時候沉了下來，烏壓壓的云團滾來滾去，悶得人胸口發堵。

云州城里，不少人也覺察到了這股從地底傳來的異動。

家里的碗碟叮叮當當響個不停，一股沒來由的慌亂在人群里悄悄散開。

“禁術龍脈？！”

艾莉亞的聲音都變了調，里面全是壓不住的驚駭。

“靈樞堂那些老瘋子！他們，他們竟然真的敢動用這東西！傳言他們用最邪門的法子，硬生生擰歪了這方圓百里的地脈靈氣，造了條只曉得殺戮的‘龍’！”

她緊緊盯著東方遒，一字一句都透著寒氣。

“一旦這東西炸了，整個云州，還有上面所有活著的，都得變成一片焦土！”

東方玄那張萬年不變的石雕臉，這會兒也終于有了裂痕。

他猛地往前搶了一步，嗓子都啞了。

“師兄！使不得！龍脈一動，我靈樞堂千年的基業就全完了！云州還有那么多條人命，他們招誰惹誰了！”

“你給我閉嘴！”

東方遒猛地轉過頭，那雙眼睛里全是血絲，紅得嚇人，里面那股子偏執勁兒，幾乎要撲出來把人吞了。

“為了靈樞堂的榮耀！為了把葉羽這個禍害連根拔起！為了叫世上的人都曉得，跟我靈樞堂作對是什么下場！死點人，算什么！”

他神經質地笑了起來，那笑聲尖銳刺耳，跟夜貓子叫魂似的。

“今兒個，不是他死，就是咱們，跟這整個云州城，一塊兒玩完！”

他手里的拐杖又一次狠狠往地上一戳。

地底下的轟鳴聲，陡然間又拔高了好幾成，好像真有什么東西要從土里頭鉆出來了。

葉羽的【盲人按摩】感知，此刻已經催發到了一個他自己都未曾觸及的境地。

他的心神整個沉了下去，清清楚楚地“瞧”見，在地脈深處，一條由駁雜、混亂、狂暴的禁術能量胡亂扭曲、硬生生擠壓出來的“龍形”能量團，正在被不計后果地激活。

這條所謂的“龍脈”，里頭的能量流得那叫一個亂七八糟，各種屬性互相頂牛、排斥，壓根就不是什么好玩意兒，反倒像個塞滿了無數炸藥的巨型垃圾桶，指不定啥時候就整個爆開。

葉羽原本還帶著幾分戲謔的表情，此刻徹底收斂，只剩下一種看透一切的冷冽。

“龍脈？”

他嗤了一聲，聲音不大，卻穩穩壓過了地底傳來的悶響。

“我看，這就是一條被你們胡亂塞滿了各種破爛玩意兒，結果徹底堵死了的巨型‘能量下水道’罷了！”

他視線如刀，直刺東方遒。

“這玩意兒從根子上就不穩當，到處都是要命的窟窿。你們現在還敢硬催它，是嫌自己死得不夠快，想玩把大的，把自己也給點了？”

“你——你放屁！”

東方遒被葉羽一句話戳穿了他引以為傲的“禁術龍脈”的底褲，氣得渾身都在哆嗦。

但也正如葉羽所說，被他這么一激，再加上東方遒不管不顧地拼命催谷，地底下那條“禁術龍脈”內部的能量流動，瞬間就變得更加不受控制。

無數細密的能量裂痕在它內部瘋狂蔓延，那股子要毀掉一切的氣息，跟吹氣球似的瘋狂膨脹。

離它徹底失控，把整個云州都拖下水的時間，一下子縮短了許多。

“完……完蛋了……”

穆炎感受到那股從地底下涌上來的，能輕易把他那S級的火焰碾成渣，能把所有東西都撕碎的力量，臉上丁點血色都沒了，聲音都在打顫。

蘇雪兒更是身子發軟，下意識地抓緊了穆炎的胳膊，眼底只剩下無邊的灰暗。

這種級別的力量，早就超出了人能扛得住的范圍。

這根本就是天要塌了，是末日降臨。

就在這要命的當口，葉羽的腦子里，卻像是一道驚雷劈開了混沌，一個大膽到離譜，甚至可以說得上是瘋癲的念頭，猛地跳了出來。

既然是“能量下水道”堵了……

既然是“經脈”出了毛病……

那用【推拿手】的路子，用【靈樞逆脈手】的法門，來一次超大規模的“能量疏通”，給這整條“禁術龍脈”來個徹徹底底的“按摩調理”呢？

這念頭一冒出來，葉羽自己都覺得有點扯淡。

可轉念一琢磨，這歪招，眼下還真他娘的是唯一的活路。

只是，這條“龍脈”實在太他娘的粗壯了，里頭的能量也太他娘的狂暴駁雜，光靠他自個兒這點力氣，怕是塞牙縫都不夠。

“不夠，遠遠不夠……”

“艾莉亞主管，我要疏導這條‘龍脈’！”

葉羽的聲音不高，卻讓艾莉亞手里的通訊器差點滑掉。

地底下那股子要命的動靜越來越響，院子里的碎石都在彈跳。

“疏導？葉羽，那玩意兒……”艾莉亞話說到一半就卡住了，葉羽的下一句話更讓她頭皮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