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吵鬧鬧過后,真澄說起了正事。
“總之,從宮古島回來,我就一直在考慮該用什么方式,來支持澪的音樂。”
真澄躊躇良久的答案,最終以「我會陪在你身邊,全力支持你的音樂」作結。
他并非一時沖動才做出這個選擇,雖然這句空有帥氣的漂亮話,很像是因一時熱血而脫口而出的臺詞。
真澄的確已經(jīng)打算放棄音樂,可他也意識到,自己無法放棄澪。
黑川澪擁有無與倫比的才華,真澄打心底認為,如果澪不能在音樂道路上繼續(xù)走下去,無疑是種可惜和損失。
只要見識過她的才華的人,無一例外都會這樣覺得。
哪怕澪本人沒有那么強烈的意愿,這份天賦已經(jīng)成為無形中的枷鎖。
而現(xiàn)在,真澄也成了這道枷鎖中的一環(huán),既然如此,自己就必須承擔起應有的責任。
讓澪的音樂被更多人聽到,幫助她登上應該有的位置。
這樣的話,在支撐澪的過程中,自己的音樂夢想或許也能得到延伸。
不過——
雖說做出了選擇,可緊隨而來的卻不是塵埃落定般的放松,而是一大堆不可忽視的現(xiàn)實問題。
這些現(xiàn)實就仿佛投擲過來的一支支飛鏢,將熱血沸騰的真澄像氣球一樣戳破,開始認真思考起腳踏實地的步伐。
首先要決定的,就是真澄和澪打算以什么方式來做音樂。
“古典樂不是澪最擅長的領域嗎?”凜音說:“既然如此,那就繼續(xù)參加各種比賽就好。”
真澄還沒開口,澪就不假思索地回絕:
“古典樂終究只是小眾,如果要實現(xiàn)真澄所說的「讓全世界都聽到我的音樂」,果然還是要流行樂才行。”
真澄不動聲色地瞥過來一眼?
話語的意思有兩層,不過事到如今,自己早已不會再有迷惘。
“澪在流行樂方面也很擅長嗎?”
凜音淡淡地問,語氣沒什么特別的含義,僅僅只是問詢而已。
這次是真澄替澪回答:
“古典樂和流行樂之間雖然涇渭分明,但澪同樣有這方面的才能。”
“這樣。”
凜音唇角牽動,櫻唇柔軟地顫抖了幾次,但最終欲言又止,什么也沒說。
“組一支樂隊怎么樣?”換千愛問。
真澄:“樂隊的班底呢?”
“我想想……”千愛掰著手指數(shù):“澪姐姐是鍵盤手,真澄哥是吉他手和主唱。”
“啊~就和YOASOBI一樣呢。”
不知為何,她雙眼閃閃放光。
“我希望真澄哥和澪姐姐也能成為神戶的YOASOBI。”
千愛露出滿臉笑意,天真地說道。
她的語氣無比真誠,藏在其中的狡黠僅有自己知曉:
(要是真澄哥和澪姐姐能跟YOASOBI的兩位成員一樣,保持音樂搭檔的純潔友誼關系,就再好不過了。)
沒發(fā)現(xiàn)青梅內(nèi)心的百轉(zhuǎn)千折,真澄對這句話做出反應:
“YOASOBI只是音樂組合,正式演出也需要樂隊配合。”
“是嗎。”千愛眉角微蹙,轉(zhuǎn)頭問道:“麻美姐會什么樂器?”
“我想想……”
把手指湊到唇邊沉思少頃,麻美說:“愛爾蘭哨笛……吧。”
“咦?你還會哨笛嗎。”
真澄感覺意外似地挑了挑眉毛,接著從口袋里取出一支銀色的愛爾蘭哨笛。
“麻煩你吹一下,我聽聽看。”
麻美不禁傻眼:“真澄君怎么會隨身帶著一根笛子?”
“前兩天和海月去附近的超市買東西,拿抽獎券抽到的。”
“噫。”
從真澄手里接過哨笛的一瞬間,麻美仿佛決心豁出去了,把笛子的吹嘴湊到唇邊,嬌艷欲滴的唇瓣裹了上去,緊緊吮附住。
然后用力一吹——
“嗚。”
“用手指輕輕捏住它的笛身,不要把孔全都用手心攥住。”真澄說。
“嗚嗚!”
“哨笛的吹嘴不要含那么深,喉嚨不會感到惡心嗎?”
“嗚嗚嗚……”
“就算不會吹,也別用牙咬。”真澄無奈。
把麻美滿臉通紅的表情看在眼里,不知道因為吹笛子而憋得臉紅,還是氣紅。
她用牙齒輕咬哨笛的吹嘴,似乎把這當成真澄本人來發(fā)泄了。
“不會吹笛子就別打腫臉充胖子啊。”
真澄嘆息,不再和仍與哨笛較勁的麻美計較。
“真澄哥,真的不打算再組樂隊了嗎?”
千愛唇角掛起復雜的情緒,很少見她流露出這樣的表情。
真澄安靜點頭。
“我如古小姐是什么感覺?”凜音冷不防地問。
“誒,問我嗎?”
屏幕里的我如古千歲本來已經(jīng)若無其事地開始在房間里換睡衣了,突然被這句話給攔住。
她慢條斯理地抬起臉,抓住衣服下擺的雙手頓住,布料舔舐到肋骨的位置就停止。
“啊~身為類似「引路人」的前輩角色,聽到后輩說放棄,的確是該有些反應的。”
我如古千歲用仿佛第一次聽說這種事的語氣說道。
“不過……畢竟我之前做出了拋下真澄不辭而別的事。”
“很遺憾,在這個男人身上,我已經(jīng)完全找不到作為前輩的余裕了呢。”
她似乎很傷腦筋地嘆了一口氣:
“這種感覺,就好像G和弦被真澄用手指按住了一樣,只要輕輕一勾弦,就會不由自主發(fā)出高亢的琴音。”
“真澄君的手指……”
麻美含混自語,不知為何紅了臉,含在口中的哨笛吹出尖細的聲音。
黑川澪跟著把目光落在真澄修長的手指,凜音默不作聲盯著她變紅的耳朵,悄然嘆息。
千愛一副困惑的樣子歪著頭:
“那個……雖然我不會樂器,但以前經(jīng)常聽真澄哥彈吉他,G和弦應該不是什么很高的音吧?”
“……”
雪白的肌膚從睡衣的襟領處毫無防備地露出來,然后慢慢爬滿紅潮。
◇
說回正事。
“既然今天把人都叫齊,我想真澄大概在心里已經(jīng)有主意了吧?”
我如古千歲以仿佛看穿了一切的眼神開口說道。
真澄先是點了一下頭,緊接著又顯露疑問:“前輩會這樣想,是猜到的?”
“不。”
我如古千歲唇角漾起得意的弧度,“是基于我對真澄的了解。”
“真澄雖然表面上看起來性格很隨和,但卻意外是個獨斷專行的暴君呢。”
她別有意味地說道。
“說暴君也太夸張了。”
“不是嗎?真澄在七苦八苦的時候就是這樣子,要所有人不達目的不罷休。”
“我不否認這一點就是了,不過……”
“不過那是建立在你有自信調(diào)和好隊里的矛盾,對吧?”
問這句話的是凜音。
其他幾個女生先是一怔,緊接著像是得到了一致的共識,紛紛點頭附議。
“果然太天真了嗎……”真澄嘆息。
“別氣餒嘛。”
我如古千歲半瞇著眼,以憐愛的口吻說道:“天真也有天真的好處。”
“安慰的話就不必了,前輩。”
“也不全是安慰,有相當一部分是出自真心的哦,真澄要確認一下嗎?”
她語帶揶揄地說。
“真心是要怎么確認。”真澄無奈:“我又不是測謊儀——”
語氣頓了頓,他接著說道:
“與其說我想到的主意,不如說是我從別人那里得來的啟發(fā)。”
見幾個女生都投來好奇的眼光,真澄也不賣關子:
“網(wǎng)絡。”
在這個時代,依靠網(wǎng)絡傳播音樂早已不是一件新鮮事。
唱片市場嚴重萎縮,流媒體的影響越來越大,導致任何人都沒辦法忽視網(wǎng)絡的存在。
真澄原來的樂隊即便重心是在東京地下,仍有在運營Spotify和ins的賬號,純粹的網(wǎng)絡歌手也不少見。
“我這次想做的,是匿名網(wǎng)絡歌手。”他說。
“匿名網(wǎng)絡歌手?”
麻美把這個詞重復了一遍,想了想,“網(wǎng)絡歌手我可以理解,為什么要選擇匿名的方式?”
“以澪小姐的美貌,就算在美女云集的藝能界也很出挑,要是肯露臉的話,絕對會收獲很多粉絲的吧。”
“那些粉絲都不是沖著音樂來的,我不希望為音樂帶來先入為主的偏見。”
——這是真澄早已想好的說辭。
我如古千歲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誒,其實是真澄的獨占欲在作祟吧?”
“……”
真澄沒接話,而是繼續(xù)說下去:
“我希望以一種更「時髦」的方式來做匿名歌手。”
“「時髦」這個詞從真澄哥嘴里吐出來,總覺得怪怪的。”千愛吐槽。
“所以……真澄君想到的時髦是什么?”
“是這個。”
他說著問麻美借來手機,打開YouTube,向眾人展示畫面——
是一名在YouTube投稿音樂視頻的網(wǎng)絡歌手的賬號主頁。
賬號的頭像是一名頭戴白色貝雷帽,有著漸變色長發(fā)的少女。
JELEE。
既是賬號的名字,也是少女的名字。
真澄介紹:“這是從一年前起,活躍在網(wǎng)上的匿名歌手,分別由四位不同成員負責歌手,畫師,編曲和視頻制作,我想到的就是這種方式。”
“因此,我希望能得到大家的幫助。”真澄誠懇道。
“我們?”千愛感到驚訝地略微睜大雙眸,指著自己問。
“由澪負責鍵盤和作曲,由麻美和千愛負責繪制人設,我來負責作詞,后期,編曲和視頻制作。”
“意思是由我來負責歌手形象的服裝設計,再由麻美姐畫出來嗎?”
“是這樣沒錯。”
“真澄哥愿意找我?guī)兔Γ沂呛荛_心啦,不過這是很重要的工作吧,交給我真的沒問題嗎?”她不放心地問。
“只要千愛肯答應就沒問題。”真澄如此篤定道。
“……”
“……實在太犯規(guī)了。”
千愛別開臉,喃喃道。
“你自己負責的部分是不是太多了?”凜音蹙眉:“你還有咖啡和的工作要忙吧。”
麻美了然地點頭:“一定是想故意在我們面前顯擺他的精力很充沛吧。”
“我可沒那么愛慕虛榮。”
真澄無奈搖頭,繼承人小姐緊接著說道:
“音樂方面我沒轍,但如果是視頻制作,或許可以分擔一部分工作。”
“真的嗎?如果是這樣就幫大忙了。”
他的語氣表演成分太重,黑川澪頓時露骨地顯露戒心。
“真澄不是說定了要全力支撐我的音樂嗎?該不會早就計劃好要讓凜音她們加入進來了吧?”
“當然不是。”真澄不假思索地否認道。
“我既然答應了澪,要全力支持你的音樂,就絕對會貫徹到底。”
“但,正是因為懷著這份責任,我才發(fā)覺自己力有不逮,而且,我并不覺得,向關系親近的你們尋求幫助是件丟臉的事。”
說到最后,他把長篇大段都濃縮成一句話:
“我需要你們。”
真澄的語氣太過真摯,幾個女生忍不住垂下眼簾,視線局促地飄來飄去。
唯獨我如古千歲不以為然:
“男人嘛,使用有過關系的女人是很方便的。”
“前輩。”
“好好好,就依真澄的說法。”
我如古千歲笑瞇了眼,這是充滿了寵溺的笑意:“既然如此,我也來出一份力好了。”
“音樂制作方面,我也可以加入?yún)f(xié)力。”
真澄坦然接受:“那么就拜托前輩了。”
“噫,連遠在宮古島的我如古小姐都不放過,真澄君果然是天生的資本家吧。”
麻美抱著手臂,刻意做出遠離的姿態(tài)。
認真來講,這副樣子不像慘遭高強度工作壓榨的社畜,而是被好色上司騷擾的白領麗人。
不過說到一半,她又恍然想起似地倏然靠近。
“就算是資本家,也是要給社員發(fā)工資的,真澄君難道就打算讓我們打白工?”
“小心我去勞動委員會訴訟真澄君哦~”
這回是枕營業(yè)后留有把柄,反過來威脅上司的OL情人。
因為手臂的動作,胸前的山谷被夾緊,好像黑部峽谷一樣壯觀。
順帶科普,黑部峽谷是島國的“三大峽谷”之一,聞名的觀光勝地,光是聽到它的名字,想象山谷溝壑迷人的形狀,就足以令很多人心馳神往。
……麻美的山脈是這么情不自禁想讓人靠近的東西嗎?
真澄不敢領教地闔上眼。說道:
“……你們想要什么作為答謝?只要我能做到,我都會盡可能滿足的。”
“哦~”
“聽到了嗎?各位,「資本家」要大出血了哦。”麻美敲鑼打鼓般宣告。
“糾正一點,可不是公司上級就算資本家,只有掌握生產(chǎn)資料的才可以這樣稱呼。”真澄說。
“咦?和我們相比,真澄君不就是擁有生「産」資料的人嗎?”
麻美語氣驚訝地說道,臉上已是一副捉弄人般的笑臉。
真澄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這個安産型笨蛋。
“只要真澄做得到就……”
黑川澪手抵著下巴,似乎很認真地在思考,語出驚人:“要不要趁這個機會要個孩子呢?”
“澪還真直白。”凜音嘆氣。
“等下!不可以這樣做啦!”千愛急忙叫停,“大家應該是相同的待遇才行。”
黑川澪頓時停下思考,銳利的目光自上而下扎了過來,冷冰冰道:
“千愛妹妹也想要真澄的孩子?”
“誒。”千愛先是仿佛驚弓之鳥般顫了顫脊背,緊接著臉頰瞬間漲紅到不可思議的地步。
“怎,怎么可能啊!那種事……”
“那就是說不想嘍?”
黑川澪仿佛安心般拍撫著胸口。
千愛反而急了:“我又沒說不想……不對!現(xiàn)在不是說這種事的時候吧。”
“只是一句話而已,你到底是想還是不想?”黑川澪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真是奇怪的女人。”
“澪姐姐才奇怪吧!”
凜音扶額,我如古千歲莞爾一笑,麻美唇角彎彎看好戲。
吵吵鬧鬧的氣氛里,安靜下來的真澄仿佛番町皿屋敷的阿菊,用誰也聽不到的音量自言自語道:
“……還差一個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