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戶市營地下鐵，別稱「夢海鷗」的海岸線上，六個人安靜地坐在車廂里，前往請客的餐廳。

從Harborland海港園地出站時，恰巧有羽翼潔白的海鷗掠過頭頂。

被三十二條紅色鋼枝包圍的神戶塔靜靜矗立，背后是碧藍(lán)的大海，與倒映著海色的澄澈天空，宛如夏季水手服的衣領(lǐng)，被飛機尾跡云綴補上襟線。

正值盛夏，炙熱的暑氣扭曲了遠(yuǎn)方的景象，鮮紅的觀光塔仿佛在微微搖曳，讓真澄莫名聯(lián)想到那天海月水手服上的紅色領(lǐng)巾。

“在想什么呢？真澄哥。”千愛看著一臉呆愣的他問道。

“水手服……”

脫口而出后，真澄頓了頓，改口道：“海月。”

“我？”

水母少女歪過頭：“我今天……沒穿那件衣服……”

“等下！你們在說什么。”

麻美敏銳地聽見對話，湊近到真澄身邊，以眼神暗示他，一副「你怎么說漏嘴」的表情。

凜音和黑川也跨近一步，安靜地等待他的下一句話：

“是說待會要去的那家餐廳的名字，叫海月食堂。”

真澄擺出若無其事的表情，語氣平靜地說道。

準(zhǔn)確說的是間居酒屋，tabelog評分3.4，從正午11點30分后開始營業(yè)。

真澄等人來的時候是下午2點10分，以午飯的時間來說，稍微有點奇怪。

但由于經(jīng)營咖啡店的關(guān)系，店里常客上門消費的時間基本都是固定的，幾人的作息也自然配合這些時間改變，慣常在尖峰時段后用午餐。

店里最小的包廂恰好容納6人，里面是榻榻米的設(shè)計。

“誒，是真澄君考慮人數(shù)，特意選的店嗎？”

麻美在門口脫下涼鞋，大腿枕著小腿跪坐在榻榻米上，足趾配合著蜷曲，將熟美的桃臀壓在上面，溢出肉感豐腴的圓潤輪廓。

“沒，是之前就來過。”

真澄解釋：“這附近有間LiveHouse，我以前和輕音部的前輩一起來為某支相識的地下樂隊捧過場，演出結(jié)束后，就在這里開的慶功宴。”

“輕音部的前輩……”凜音問：“是那位……我如古小姐？”

“沒錯。”

“誒。”千愛眼里透著稀奇：“凜音居然也知道千歲姐啊，是真澄哥跟你說的？”

“嗯。”

凜音表情波瀾不興地點了點頭。

“先暫停一下，我如古小姐是誰？你們怎么好像都知道她。”麻美一頭霧水。

“我也想知道。”黑川澪面色一沉。

真澄：“是高中輕音部的前輩。”

“這和沒介紹有什么區(qū)別啊。”麻美吐槽：“我想知道的是更具體一點的情報，比如那位我如古小姐的性格，身材。”

八卦之火在她的眸中熊熊燃燒。

“社團的前輩大姐姐啊，總感覺是很方便的人設(shè)呢。”

她的臉頰猛然靠近，用充滿期待的眼神直盯著真澄瞧。

“……方便什么？”

明知故問，以瀨野這家伙的大腦來推斷，絕對不是健全的東西。

麻美連連眨眼，沒回答，一副「不聽到故事不罷休」的固執(zhí)表情。

旁邊，黑川澪的視線也直勾勾地緊攥著他，眼神刺在肌膚上感覺好痛。

真澄嘆了口氣，于是將之前對神代講的內(nèi)容稍微精簡了一下后，又講了一遍。

包廂里安靜下來，只有他講故事的聲音。

“誒——”

“真澄君開始玩樂隊的契機居然是這個啊。”麻美瞇瞇眼笑：“因為迷上了玩樂隊的前輩大姐姐什么的。”

“怎么感覺從你嘴里說出來，就變了味道了。”

“抱歉抱歉。”麻美臉上笑意不減，“我只是覺得，「對自己不抱持期待」這種話，聽起來有點太沉重了。”

“放心，我還沒有那么脆弱。”真澄搖頭。

“真的？”

質(zhì)疑自己的是讓真澄有些出乎預(yù)料的角色，迎著他納罕的眼神，凜音攏了攏耳邊秀麗的黑發(fā)，輕啟紅唇，若無其事道：“當(dāng)我沒說。”

“……”

“你接著說啊，真澄君。”麻美催促他。

“說什么。”

“輕音部前后輩的1v1指導(dǎo)。”

◇

“恭喜，真澄小弟，買到人生第一把吉他了。”

音樂教室內(nèi)，我如古學(xué)姐言笑晏晏，笑得溫和。

“多謝前輩幫忙介紹打工。”

高一第一個學(xué)期，包括黃金周內(nèi)，真澄都在她介紹的書店打工，當(dāng)然，是和學(xué)姐一起。

“那種小事不足掛齒啦，比起這個，先來試試新買的綠君吧。”

“綠君？”

“嗯。”我如古學(xué)姐說得理所當(dāng)然：“買了樂器的第一件事，當(dāng)然就是給它取一個好聽的名字，然后在SNS上打#tag#發(fā)一條「My New Gear」。”

“這把吉他是綠色的，LP的琴型感覺也很男孩子氣，就叫綠君怎么樣？”

“喔，那就這樣好了。”

真澄心不在焉地點點頭，在學(xué)姐半強迫下，拍照發(fā)了一條「My New Gear」的推文，沒想到下一刻就被轉(zhuǎn)推了。

點開賬號后，是一個叫「My New Gear Bot」的用戶，推文內(nèi)容全是曬樂器，效果器和轉(zhuǎn)發(fā)別人的「My New Gear」。

“還真有那么多這類型的人啊。”真澄露出傻眼的表情。

“看吧。”我如古學(xué)姐歪頭一笑。

“那么，今天的吉他教學(xué)正式開始。”

——弦音響起。

學(xué)姐掃了一下弦，如此宣布道。

真澄接上音箱，將肩帶掛在肩膀上后，用指尖輕撫吉他，淡淡的綠色漆面，映出自己還殘留著幾分稚氣的輪廓。

學(xué)姐輕柔柔的嗓音響起：

“一開始先學(xué)撥弦，像這樣，用食指和拇指捏著撥片。”

我如古學(xué)姐伸出白嫩纖細(xì)的手指，給真澄展示手勢。

“雖然吉他手的撥弦姿勢千奇百怪，但是初心者的話，姑且還是標(biāo)準(zhǔn)一下手形比較好。”

“好的。”

真澄應(yīng)了一聲。

因為學(xué)姐強烈的個人喜好，真澄用的撥片是飯團形的圓潤三角形狀，而且表面也是真的飯團圖案。

他捏著撥片，左手沒按任何弦，只是用撥片輕輕掃了一下空弦。

與弦音一起響起的，是“吧唧吧唧”的掌聲。

我如古學(xué)姐鼓掌的同時，俏臉擺出一副夸張的表情，口中贊美道。

“不得了，簡直是天籟之音！”

“前輩……”真澄吐槽：“反應(yīng)太夸張了。”

“只是想給真澄小弟一點自信嘛，這叫鼓勵式教學(xué)。”

我如古學(xué)姐莞爾：“接下來是左手按弦。”

“食指按在2弦1品。”

真澄跟著移動手指，在學(xué)姐的提醒下，注意把指尖立起來。

“很好，接下來是中指，按住4弦2品，無名指按住5弦3品。”

全部穩(wěn)穩(wěn)按住后，真澄右手掃了一下，溫暖明亮的C和弦音透過放大器，在音樂教室里回響。

“這次不夸我了？”他問。

“誒。”我如古學(xué)姐抱著胳膊：“果然還是想要人肯定的嘛，真澄小弟，不坦率哦。”

“……”

“不得了不得了，真是好聲音呢。”

“還是不要這樣了。”

面對學(xué)姐夸張的稱贊，十五歲的真澄少年無語嘆息的同時，心里竟隱隱有點高興。自己什么時候變成這么膚淺的人了？

“感覺怎么樣？吉他。”學(xué)姐問。

“如果是這種程度，還挺簡單的。”

“哦呀，很有自信嘛。”我如古學(xué)姐溫柔地瞇起雙眸：“那接下來試試F和弦。”

“F和弦？”

“嗯。”

我如古學(xué)姐又開始發(fā)號施令：“中指按在3弦2品，無名指按在5弦3品，小指按在4弦3品……”

“最后是食指，把整個1品全部按住。”

“哦，好。”真澄反應(yīng)了一下，將左手食指的手指肚在指板上壓緊，接著用撥片一掃。

然而發(fā)出的卻是很沉悶的聲音。

琴弦來不及震顫，就被手指悶住了。

真澄連著試了好幾次，都彈不響F和弦，而且壓緊金屬琴弦的手指肚好疼。

“呼嗯~這下知道難度了吧？”

學(xué)姐洋洋得意：“這可是新手學(xué)吉他的一大難關(guān)哦。”

“……我會努力的。”

“光靠努力可不行，還需要技巧和耐心。”

我如古學(xué)姐說得頭頭是道，末了，又帶著惡意吐槽說道：“否則不就和運動部那群熱血笨蛋一樣了嘛。”

棒球部恰巧自操場上發(fā)出很有氣勢的吆喝，從敞開的窗戶縫溜進(jìn)室內(nèi)。

“前輩，你對運動社團很有意見？”

“我對陽角都是這樣啦。”

學(xué)姐美艷的臉頰倏地靠近：“所以，先說好，你可不準(zhǔn)私自偷跑哦，真澄小弟。”

“偷跑是指？”

“就是變成超級陽角，拈花惹草，身邊有復(fù)數(shù)以上的女生圍著你，這種情況絕對不行。”

“畢竟真澄小弟是「絕不交朋友也不談戀愛的陰角部」的成員對吧？”

“我加入的不是輕音部嗎？”

“西高的輕音部就是這樣沒錯啊。”

“可是笹倉前輩就有女朋友。”

“所以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變成幽靈部員，不彈貝斯了……”

我如古學(xué)姐嘆了口氣，驀地睜大雙眼：“等等，你說女朋友？摩耶的橘同學(xué)原來是女生喔。”

真澄搖搖頭：“當(dāng)我沒說。”

我如古學(xué)姐也不計較，瞇著眼，沉沉呢喃道。

“總之——不準(zhǔn)偷跑哦。”

眼神有點恐怖。

“否則我就拿真澄小弟的指甲當(dāng)撥片彈。”她威脅道。

嘶，好痛。

真澄下意識因幻痛而皺眉，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點頭后，接著看到學(xué)姐露出平常那般戲謔的笑臉。

“鏘~開玩笑的，你不會真被我嚇到了吧。”

我如古學(xué)姐唇角勾起惡作劇得逞的弧度：“如果害你嚇了一大跳，真對不起。”

“玩笑開過頭了。”

“所以，這個F和弦到底該怎么按？”

“哦呀，被激起好勝心了嘛，讓大姐姐來幫你。”

說著，她抓住真澄的手指。

臉頰順勢靠近，洗發(fā)水的香氣撲面而來，真澄往后靠了靠，美艷學(xué)姐的臉部特寫對心臟不太好。

聽說學(xué)姐說，這都是高中出道的結(jié)果，不過今天的假睫毛貼得有點歪，真澄有些煞風(fēng)景地想。

“中指彎曲一點，立起來，不要讓指腹擦到下面的琴弦。”

“然后是無名指。”

她再次伸手抓住真澄的手指，讓后者感覺有點不自在。

難不成學(xué)姐的社恐，是因為不太擅長把握與他人之間的距離嗎？

測不準(zhǔn)的我如古同學(xué)。

“真澄小弟？怎么在發(fā)呆？有這么難嗎？”

“沒什么。”他若無其事地回答。

要是被學(xué)姐發(fā)現(xiàn)自己對這種接觸不適應(yīng)，稍微想象一下，就有種既像是身體發(fā)熱，又像是脊背發(fā)涼的復(fù)雜感覺。而且她很可能會變本加厲地調(diào)侃自己。

不想讓她察覺到自己這份心情，真澄于是佯裝平靜。

而學(xué)姐卻握住他的左手，緩緩從指板上拿了下來，然后望著他的手指，瞇起眼。

“怎么了？”

“沒什么，只是在想，真澄小弟的手還真漂亮，手掌很寬很大，手指又很纖細(xì)修長。”

“前輩要干嘛。”

“安心吧，大姐姐只想讓它好好出現(xiàn)在該出現(xiàn)的地方。”

她用意味深長的語氣說道。

“那是哪里。”

“是吉他喲，話說回來，這琴頸還真粗啊……”

◇

“你先暫停一下，別擅自修改我的回憶。”

真澄糾正：“正確的回憶是只到F和弦之前。”

“誒？難道后續(xù)不是這樣的展開嗎？”麻美玩味道：“青春期少年和年上大姐姐之間的曖昧互動。”

“想象力太豐富了。”真澄嘆氣，一副精神被污染了的樣子。

麻美還想逞幾句口舌之快，千愛忽然扯了扯她的衣角，小聲說：“麻美姐，我覺得你還是不要再說下去比較好……”

“——屋子里有點悶，我出去透透氣！”

黑川澪倏地站起身來，說完便起身出了包廂，蜜金色長發(fā)搖曳，耳飾的銀色在揚起的發(fā)絲縫隙間閃爍了一下。

居酒屋外面不是更熱嗎？

真澄目送那道身穿夏裙的窈窕身影離開視線。

黑川澪在門口換上涼鞋，鞋跟強有力地在柏油路面發(fā)出“喀喀”的腳步聲，走到居酒屋外。

她用雙手緊緊攥住裙角，然后不理會一臉困惑地注視自己的路人，垂下頭，對著夏日的暑氣大口呼吸。

啊啊啊！怎么會這樣！

黑川澪大喘著氣，在心底發(fā)出歇斯底里的聲音。

本來以為只有千愛一個青梅竹馬，像妹妹一樣的角色，應(yīng)該構(gòu)不成威脅，那么就只要防備凜音，海月和麻美小姐……

可惡！已經(jīng)有這么多人了，怎么會又冒出來一名前輩。

為什么西高輕音部的吉他手是女生啊！

溫柔知性的年上大姐姐，擁有我缺乏的包容力和人生經(jīng)驗，而且還是真澄的樂隊啟蒙者。

絕對是強烈勁敵！

居然借著吉他教學(xué)的名義對我的真澄動手動腳，真是過分。

話說回來，應(yīng)該沒有啟蒙別的地方吧？

不行，不行能再想下去了。

黑川澪拼命搖頭，精致的冷臉難掩強烈動搖的情緒，從而表情僵硬。

還好，真澄現(xiàn)在已經(jīng)與她沒有聯(lián)系了。

而且……現(xiàn)在也不彈吉他了……

無風(fēng)揚動，蜜金色的長發(fā)搭落，遮住她有點落寞的表情，黑川用力忍住，從挎包里取出口紅。

她對著化妝鏡抿了抿唇，擠出一個刻意的嫵媚笑容后，重新走進(jìn)居酒屋。

唰啦——木門被拉開的聲音。

真澄從菜單上抬眼，看到黑川澪若無其事地在自己身邊坐下，從一字肩連衣裙里露出雪白圓潤的肩頭，此刻微微震顫。

“你還好嗎？”

“沒事。”她以精疲力盡的聲音低聲說。

真澄心知肚明，知道她是因為在意我如古學(xué)姐而出門穩(wěn)定情緒，于是轉(zhuǎn)移話題道：“吃點什么？”

“我要……”她接過菜單，隨便掃了一眼：“烤銀魚飯團好了。”

裹著酥皮油炸的銀魚，浸潤醬汁后埋進(jìn)白飯里，被海苔裹住。

黑川澪小口咀嚼著飯團，柔和的下顎線條明顯起伏，臉頰鼓得就像倉鼠的頰囊，兀自生著悶氣。

點的菜品挨個被服務(wù)員遞上來：

炸天婦羅（竹莢魚，蟹腿，洋蔥，紫蘇的組合），茶碗蒸，烤牛內(nèi)臟，鱈魚高湯蛋卷，加了鰹魚片的烤茄子，河童卷，韓式生菜沙拉。

以及麻美點的1700円無限暢飲套餐，和當(dāng)作下酒菜的炙烤鰩魚翅。

“澪小姐，歡迎你成為繁星第三位飲酒人士，說到菊正宗，果然就是這個了！”

她給黑川倒了一杯菊正宗上撰。

“謝謝。”

黑川澪端起酒杯，抱持著一醉解千愁的心思，將杯中清酒一飲而盡……本來是這樣想的。

實際上仍是小口送咽，并為酒精的刺激味道微蹙眉角。

“澪姐姐，沒事吧？臉好紅。”千愛關(guān)切地問。

“沒事。”

黑川搖頭示意自己無恙。

拿起酒瓶，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接下來發(fā)生的事，就像意識清晰的人一點點沉入水面之下的過程。

海月試探性地朝蛋卷伸出筷子，被千愛大喊“不可以！那是鱈魚籽”做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對魚籽過敏。

吃得差不多后，麻美小姐在包廂里找到一副《東海道》的紙盒，用微醺后比平常稍大些的音量高聲說：“這家店還有桌游誒，一起玩吧。”

“這個怎么玩？”千愛疑惑。

“很簡單的。”

麻美小姐把地圖紙在桌面上展開，介紹道：“每個玩家扮演一名旅行者，從京都出發(fā)，沿著東海道前往江戶，沿途會有類型不同，但規(guī)則相似的落腳點，可供累計積分。”

她一面動作熟練地給眾人分配棋子，抽取角色卡，黑川澪抽到的是武士，一面繼續(xù)介紹：“所有棋子都走到終點后，按收集的卡牌計算得分，判定勝負(fù)。”

是適合新人的低門檻桌游。

游戲本來是五個人，不過麻美小姐大手一揮，隨心所欲就更改了規(guī)則。

“游戲就是要開心才對嘛。”

她如此說道。

東海道，原指島國模仿唐朝律令制，設(shè)立的五畿七道之一，后又指江戶時代，以江戶為起點的五條陸上交通要道之一，東京，橫濱，川崎，名古屋等大城市均在其范圍之內(nèi)。

面前這部桌游就是取材于后者。

“這個叫草津宿的驛站，應(yīng)該就是我老家吧。”麻美說。

六個人于是開始玩這款叫東海道的《桌游》。

第一局是凜音大獲全勝。

她開局抽到的人物卡是多金的類型，隨著游戲進(jìn)行，很快就摸清了規(guī)則，又通過在寺廟捐錢拿到了加成，與第二名的真澄拉開一大截差距。

千愛位居第三，海月第四，至于一開始介紹規(guī)則的麻美小姐，則屈居第五名，積分也只是險勝黑川澪。

“黑川，你還好嗎？”真澄看著自己問道。

麻美：“澪小姐看著暈乎乎的，不會喝醉了吧。”

“麻美姐也是，你的臉也很紅呢。”千愛吐槽。

“我還好啦，這回真的只是微醺，倒是澪小姐……”

“我沒事……”

對吊車尾的結(jié)果感覺有點不甘心，黑川澪正想要求再來一局，思緒卻徹底沉入水下。

之后的事，已經(jīng)不記得詳細(xì)經(jīng)過了。

總之，自己現(xiàn)在正趴在真澄的脊背上，被他背著走在路上。

“……這是哪？”

聽到黑川澪的嘀咕，真澄的回答緊接著傳來：“就快到繁星了。”

大概是因為身體接觸的原因，這聲音聽起來格外清晰。

“凜音她們呢？”

“和羽川去面包超人博物館了，等會兒或許還要坐摩天輪，看你這樣子，我就先帶你回來了。”

“凜音或者千愛妹妹沒說要跟著來嗎？”

“沒，倒是叮囑過我照顧好你。”

醉酒的人挺麻煩的，酒品差的人更是如此。

舉例來說，就是瀨野那家伙，喝醉后如果身邊都是熟悉的人，就會放蕩不羈得不像話。

好在黑川的反應(yīng)很是乖巧，只是軟癱無力，像灘春泥一樣。

“……這樣啊。”

黑川澪垂下臉，又發(fā)出從喉嚨里擠出般的聲音：“謝謝。”

“一點小事而已，不用這樣。”

“說起來，我都不知道你酒量這么差。”

“嗯，真是個不稱職的男友呢。”黑川澪用調(diào)侃的語氣說道。

“但也不能怪真澄，畢竟我在慶功宴上從來不喝酒。”

而且只要自己冷起臉來，也沒人敢勸酒。

“抱歉。”

她聽真澄如此呢喃說完，微微怔住，唇瓣幾次開闔，仿佛欲言又止。

“吶，真澄。”

“怎么？”

“你……已經(jīng)不彈吉他了嗎？”

“嗯。”

被他背著，自己無法窺見他是一副什么樣的表情。

“……是因為我嗎？”

“別想太多，要放棄堅持已久的東西，從來不是某個單一變量決定的。”

“也就是說，還是有影響，對吧？”

“……”

真澄不知道該以哪種答案回答，是出于愧疚的真心話，還是出于責(zé)任心的謊言。

責(zé)任心是最沉重的鐐銬，沒有背負(fù)過的人不能理解這一點。

但還沒等他做出抉擇，下一刻，黑川澪的聲音就從背后響起。

“如果……我肯聽你的話離開……”

“……你會在我看不到的地方，重新拿起吉他，再一次組樂隊嗎？”

這句話的語氣絕不強烈，又總在不自然的地方戛然而止，輕柔得像抹漂浮的煙。

在它快被海風(fēng)吹散之前，一道堅定的語聲將它接住。

“不會。”

真澄的答案傳至她的耳畔。

“我放棄樂隊這件事，和任何人都無關(guān)。”

聽到他斬釘截鐵的斷言后，黑川澪什么也沒說，偏過頭，看向遠(yuǎn)處的大海。

瀨戶內(nèi)海的浪潮在防坡堤那頭沖刷沙灘，在黑夜開始滲透的茜色天空深處，有星光漏了出來。

海風(fēng)吹拂身體，她感覺真澄附著在身上的體溫會被奪走，于是從背后抱得更緊了一點。

她不想變得寂寞。

因為珍視的重要之物就在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