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布,一尺5文錢。
這個消息像是臘月里的北風,快速的刮過了縣城,并朝著周圍的四里八鄉(xiāng)輻射了出去。
天還沒有亮透,武家布行前,就已經(jīng)排起了長龍。
“每戶限買七尺布,要買青天布的,需帶戶帖過來登記再買!買過的就不準再買了!”
“青天布是縣尊大人體恤貧民過冬御寒之物,請把青天布留給有需要的人,趁機囤貨之奸人,杖則五十,罰銀百兩!”
有縣衙衙役在隊伍前后奔跑喊叫。
偶爾看到穿著光鮮卻在這里排隊的,就會過去進行盤問登記。
等看到有人被衙役帶走之后,隊伍里那些存著占便宜心思的人悄悄走了不少。
布店里,武大矛即便把幾個鋪子的伙計,大部分都調(diào)來了這里,一個個還是忙的團團轉(zhuǎn)。
武麗君親自在這里坐鎮(zhèn),時不時的對一對戶帖登記本。
一尺布,五文錢,利潤不到一文錢。
“嗤~”
剪子劃過布匹的聲音不停歇的在耳邊響起。
“縣尊真是青天大老爺!”
“感謝縣尊!”
雖然賺不到幾個錢,但聽到購買青天布的百姓口中感謝的的話,武麗君就覺得滿足了。
穿著破衣襤褸的單薄棉衣的蒲大寶擠在人群中。
雖然寒風瑟瑟,但火熱的氣氛讓他并不覺得冷。
他只是眼巴巴的瞅著鋪子的方向,生怕前面的人把青天布都買光了。
昨天他聽到消息后,一早就過來排隊了,但距離他還有十幾米的時候,青天布就已經(jīng)賣光。
讓他好一陣懊惱!
所以,今天早上天剛蒙蒙亮,他就已經(jīng)到了西城門等著,城門一開他就急匆匆的朝著武家布行這邊趕了來,但還是沒能排到最前面。
還有人想要在他前面插隊,氣的他差點打人。幸虧衙門里當差的老爺把那群插隊的人抓到一邊打了一頓屁股,這才將那些想插隊的人震懾住。
“要幾尺布?”
在他胡思亂想中,終于排到了他。
“七尺,俺要七尺!”
蒲大寶捏著戶貼忐忑說道。
旁邊,記賬的先生要過了他的戶貼,紫毫筆在記賬本上寫下村名、戶號、人名,在后面記錄了一個“七”。
“一戶限購七尺,限購一次,買過以后就不準再來了。”
記賬的先生記錄完了,把戶貼還給他的同時,又囑咐了一遍。
“俺曉得了。”
蒲大寶淳樸的笑著說道。
與此同時,伙計手中揮舞著剪刀,熟練的將粗布截下七尺:“武家布行,童叟無欺,七尺足尺足寸,拿家去可自量度。”
“好好,謝謝青天大老爺!”
蒲大寶接過布,還不忘了學著和別人一樣感謝一下。
他抱著布朝著冶張坊棉花市巷而去。
扯了布,他打算再去扯點棉花。
回家以后,把舊衣服拆了當里子,拼接一下,今年過年就能添一件暖和的新大襖了。有了這件新襖子,這個冬天就不那么難熬了。
“嘿嘿。”
想到家里即將有一件新的襖子,蒲大寶忍不住滿足的笑起來。
路過縣衙的時候,他朝著縣衙那威武的八字門看去,覺得怪不得人人都傳新縣尊是“青天大老爺”。
又見到大門前不少人在圍觀一張告示,但他不認字,就打算離開的時候,卻聽到有人在大聲讀道:“縣尊大人在城內(nèi)設(shè)置了慈濟堂平糶米糧,每升六文,日限二合。”
他掐著指頭算了算,這糧食比米行的便宜了足足二十文一斗。
只是每日二合,著實填不飽肚子。
“邦邦邦······”
低頭走到冶張坊,蒲大寶聽到一陣清脆的響聲。
循聲看去,一個小販正在賣撥浪鼓。
難得進一次城,蒲大寶想到快過年了,想到了家里的寶兒。
“多少錢?”
“三文錢。”
小販說道。
蒲大寶局促的摸了摸口袋:“再賤點兒吧。”
“你多買幾個,算你兩文錢一個。”
小販拿起一個撥浪鼓一轉(zhuǎn),“邦邦邦”清脆的聲音響起。
蒲大寶想到自家女兒,這么多年從沒給她買過玩具,點了點頭拿出了四文錢遞給了小販。
“客官,您拿好。”
小販從竹篾里拿出兩個撥浪鼓,咧嘴笑著遞給了蒲大寶。
“客官,您這可是買的那武家布行的青天布?”
小販明顯看到了蒲大寶懷里的布,開口問道。
“嗯。”
蒲大寶點了點頭。
小販雙手捧著嘴巴,輕輕哈了口氣,凍瘡的雙手一根根手指像是通紅的胡蘿卜似的:“真的五文錢一尺?”
“真的!”
蒲大寶提醒道:“要買早點去排隊,我昨天就沒買上。”
“好嘞,多謝客官提醒。”
小販朝著蒲大寶拱了拱手,挑起貨郎擔朝著城西去了。
蒲大寶走了一會兒,肚子餓的咕咕叫,早上吃的那一點米糊糊,實在是撐不住長時間的活動。
走進了棉花坊,迎面就看到巷子里走出七八個錦衣之人。
蒲大寶自知惹不起這種人,連忙抱著布貼著墻走,給人讓出路來。
“這妞兒確實很潤。”
“你小心點兒弄,剛剛差點把人給弄死了。”
“怕個逑。”
蒲大寶聽到他們說話,腳步不由加快了幾分,頭也更低下了幾分。
“站住!”
忽然的一聲大喝,嚇得蒲大寶一激靈。
他抬起頭看去,只見一個穿著綾羅綢緞的青年正兇神惡煞的盯著自己。
“這位少爺喊的俺?”
蒲大寶伸出食指指著自己。
“你懷里是那什么撈子的‘青天布’?”
青年走近了問道。
“是、是。”
蒲大寶忐忑的回道。
那青年一把奪了過去,雙手抓住,用力一撕,頓時成了條條布絮。
“馬兄,這是何故啊。”
“梅兄你不知道,這‘青天布’可是那武家布行織的,馬兄這是心里慪氣呢。”
“哦~”梅良新明白過來,自己這個師弟是織造坊馬文斌家的三兒子,他馬家剛剛被那武大矛頂了伍仁縣織造業(yè)行首的位子,看那武家自然是處處不爽。
“啪!”的一聲脆響,馬老三一巴掌甩在了蒲大寶的臉上,罵道:“再買武家布,弄死你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