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安昕抱上了秦十月的大腿,有了魏叔夜、趙崢、秦明等人的加盟,練兵、剿匪一事安昕全程都沒讓他們參與,這讓本來摩拳擦掌、磨刀霍霍,準備上下其手、大干一場的三人盼了一場空。
如今是既沒有撈著錢,也失去了權(quán)。
“一下放進來十九個人,他安知縣現(xiàn)在就是在給三班六房摻沙子,按著他這些手段,再用不了倆月,三班六房的人都得被他換個遍,到時候他是一手遮天,我們連手都伸不進去了?!?/p>
錢如明憤憤然道。
失去權(quán)力,就不能上下其手,這對一向愛錢如命的他來說,是難以忍受的。
“陸大人,你倒是說句話呀!”
陸巡眼皮子耷拉著,看都沒看他一眼。
“散了吧,遇到這樣一任強勢的知縣,還是潛伏爪牙忍受罷。”
眼見陸巡都這么說,錢如明和黃守銀兩人對視一眼,都能看到對方眼中的不爽。
最終,兩人甩甩袖子,聯(lián)袂而去,打算去自行商量。
至于陸巡,不足與謀。
陸巡抬起眼,看著兩人離開的背影,撇了下嘴,將二人喝剩的茶潑出窗外,茶杯隨手扔進了唾壺里,輕罵一聲:
“蟲豸!”
往后一倒,搖椅搖晃起來,陽光透過窗欞照進房間,落在他的臉上。
他伸手遮住眼瞼,琢磨著吏房傳過來的消息,安昕將人員安插的位置,都是一些關(guān)鍵崗位。
“兩三個月功夫,也沒見他怎么去三班六房轉(zhuǎn)悠,竟對其中運轉(zhuǎn)節(jié)奏把握這樣深入,如此以后三班六房再有任何風吹草動,都瞞不過他的耳目咯。”
再想想那兩個敢怒不敢言的蟲豸,他不由嘆息一聲:“這位安知縣的手腕,真不簡單??!”
抓過茶壺,搖搖晃晃,浮生半日,閑適逍遙。
“我本是那南山鄉(xiāng),散淡的人呀~”
路過東廳的人,聽到里面?zhèn)鞒鋈粲腥魺o的戲聲。
當天下午。
安昕去了一趟城南弓兵營,在弓兵一片激動情緒下,將賞銀下發(fā),并將名冊上的十九人帶走。
其余弓兵見著戰(zhàn)友去了縣衙,一躍成為了吃衙門飯的“大人物”,羨慕之余,對于弓兵的身份認同感再次拔高,對于立功的渴望再次高漲。
傍晚。
蘇家門口。
聚集上百蘇家子侄親戚,身穿素縞,哭聲、嗩吶聲連成一片,朝著城北走去。
紙錢如散花,在空中紛紛揚揚,落在地上鋪了一層。
蘇家出殯了。
“娘,你這是做什么?”
蘇家大小姐蘇荷,眼睛哭的又腫又紅,看著母親收拾好的一箱一箱的金銀細軟,非常不能理解的問著。
她的父親出殯,她母親作為發(fā)妻不但不去發(fā)喪,還在這里收拾細軟,拉著她和弟弟準備跑路的架勢,讓她屬實不能接受。
“荷兒,你爹的死另有隱情,一時和你說不清楚,你知道我們現(xiàn)在必須趁機離開就行?!?/p>
蘇母不愿意跟蘇荷多說其父的丑事,只是指揮下人將細軟裝車,往碼頭拉去。
“姐,你聽娘的,娘讓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吧?!?/p>
弟弟蘇建安使勁抓著蘇荷的胳膊,生拉硬拽的將她拉上了馬車。
一共十二架馬車,十幾個忠心的家生子,只等著到了碼頭上了船,回到娘家所在的東陽府,便再也不回來了。
蘇母撩起車簾,看向蘇家闊綽寬大的門楣,心中也有不舍。
只是蘇家周圍看著平靜,但當車隊裝好貨準備離開的時候,大街上卻跑來了大量的持刀捕快,將蘇家的馬車圍堵了起來。
“縣尊大人有令,蘇家人不得離開伍仁縣!”
領(lǐng)頭的是胡常山,在他旁邊還有一個斷臂捕快,就是弓兵營出身的劉鐵柱了。
“娘,縣衙為什么不讓我們走?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蘇荷此時茫然無措,驚恐萬分,卻不知道蘇家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
但蘇母和弟弟蘇建安此時已如霜打的茄子一般,癱軟在轎廂之中,眼睛里都了無生氣了。
縣城里是藏不住事的,本就因為蘇道然突然自殺而引起紛紛議論,此時蘇家門前發(fā)生的一切像是一陣風,很快吹進了伍仁縣士紳老爺們的耳朵里。
紛紛猜測那位“安青天”的用意是什么。
那位安青天和蘇道然不是“道友”相稱,關(guān)系很好么?
蘇道然此前自殺的蹊蹺,難道是知縣在背后搞的鬼?
難道是剿匪過后過度膨脹,真把自己當成伍仁縣的天了?
這是準備對伍仁士紳動手了?
一時間伍仁縣的士紳圈子里對于安青天物議沸騰,有的人覺得這位縣尊太狂妄自大,也有人對這位手腕強硬的知縣心里已經(jīng)有了三分怯意。
直到縣里關(guān)于剿匪的公文中,上報府衙所附的名冊泄露出來以后,看到上面的名字里清清楚楚寫著“蘇道然、蘇全”等蘇家人的名字,伍仁士紳才恍然大悟,這TM的駝山土匪竟與蘇家是這般隱秘關(guān)系。
說駝山匪的壯大,是蘇道然一手扶持起來的都不為過!
一時間罵聲一片,蘇家成了伍仁士紳圈子里最受唾棄的存在。
“轟隆?。 ?/p>
天空一陣悶雷。
冷雨如絲降下。
安昕站在窗前,負手而立,看著窗外廊檐滴落的雨水從滴滴水珠,變作一道雨線。
張良坐在一旁左手握著一個暖手的手爐,右手握著毛筆在紙上寫著什么。
這一次,
安昕可以偏偏手,報告上面改幾個字,就能讓蘇家覆巢之下無完卵。
但他仔細思考過后,并沒有對蘇家趕盡殺絕,讓蘇家人都為蘇道然陪葬。
這有助于他在士紳圈子里塑造一個“仁義”、“公道”的名聲,即便現(xiàn)在的士紳圈子說起蘇家如聞狗屎,也不妨礙這一點。
但蘇道然相應(yīng)罪狀、蘇家涉事之人、縣衙所掌握罪證,以及蘇道然在此次剿匪之中所發(fā)揮作用,安昕不偏不倚,也已經(jīng)一并上報。
按照《大燕律》,涉事之人應(yīng)當是斬刑或絞刑,蘇家其余人等男丁流放充軍,女眷充作官奴。
蘇家有功名的,也要革除功名處置查辦。
如此,蘇家雖不至連坐夷族,卻也已然名存實亡了。
至于蘇家的財產(chǎn),安昕亦有安排。
“張良,派人將這封信,送去武宅。”
安昕從桌上拿起一個信封,遞給了張良。
很快,一個衙役舉著傘,冒著雨沖出了衙門,朝著武宅跑去。
當他踩著路上的積水,跑到武宅的時候,天空中忽然飄起了雪花,變成了雨夾雪。
冷雨兼冷風,灌進他的脖子,冷透了身子。
到了武宅,守門的三喜見到公人上門,連忙邀進門內(nèi)。
接過信,知道是知縣執(zhí)筆,急忙朝著后宅跑去。
“草他媽的蘇道然!”
堂屋之中,武大矛看完信箋,忍不住怒氣上涌,抓起身邊的茶壺摔在了地上。
跑來送信的三喜嚇了一跳。
“老子前幾天還念他蘇道然的情分,去給他吊唁!”
知道女兒麗君當初被土匪掠上山,竟是蘇道然一手做局圖謀武家財富。武大矛心中既有震驚,更有后怕。
此時越想越氣:“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這人面獸心的東西,安敢如此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