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還是去外面睡吧!”
周九震呼吸一窒,轉(zhuǎn)頭就準(zhǔn)備出屋。
凌歡嫵這才突然記起自己這要求有多過分。
她怯怯地舉起手中的紅藥水,歉疚道:“要不……我給你擦擦藥?”
周九震唇角抽動,這下整張古銅色的面龐紅了個徹底。
“不用,我自個來!”
他拿過凌歡嫵手中的紅藥水兀自進(jìn)了蚊帳床后頭。
凌歡嫵眼睜睜看著男人肩寬窄腰的背影隱入暗處,不由嘆息,今夜又是一個不眠夜。
*
翌日五點(diǎn)半。
凌歡嫵原本想提早起床的,但還是睡過了頭。
此時周九震早已經(jīng)起床,身側(cè)冰涼一片。
她憂心這男人去公社幫忙在房梁上干活,會不會牽扯到傷口愈發(fā)好得慢,便趕忙起身。
出門時,就見凌父凌母自己提好了小包袱,宋瑤瑤也跟在兩人身后,背上背著個空蕩蕩的蛇皮袋,像極了去城里掃貨。
婆婆拎著家里一只腳綁紅繩的紅冠公雞想硬塞給兩人,兩人卻堅(jiān)持不要。
一見凌歡嫵出來,凌父凌母更是如唱雙簧般陰陽怪氣起來。
“這白眼狼女兒啊就是沒用,人家親家還會送只雞出來送送,她卻空著兩只手連個陌生人都不如?!?/p>
“你指望她干啥啊,她反正和我們斷絕關(guān)系了,我們凌家的錢也跟她沒關(guān)系,這么惡毒的女兒當(dāng)初我寧愿不生!”
宋瑤瑤更是挑釁地回頭看了一眼凌歡嫵,轉(zhuǎn)頭便左右手各挽著凌父凌母去南屋和還在睡懶覺的周書耀打招呼,說要回城了。
周九震幫著婆婆端早飯出來,原本想喊人吃飯,就見凌父凌母兩人看也不看周九震這個大女婿一眼,三人徑直離開了這臟亂不堪的鄉(xiāng)下。
凌歡嫵拉了拉有些怔神的周九震,心底為他鳴不平。
上一世凌父凌母對周書耀這個女婿看不上,但還會面子上過得去,走了還會說一聲。
可周九震不同。
他一個堂堂保家衛(wèi)國的團(tuán)長居然還要受這兩個被人唾棄的資本家的氣,她實(shí)在氣不過。
凌歡嫵坐上桌吃飯,寬慰他道,“我和他們斷絕關(guān)系了,你也不用理他們。”
周九震沒有反駁,只是將自個碗中的雞蛋夾放到她碗里,“你爹娘實(shí)在過分,我尊重你的決定?!?/p>
婆婆也在一旁用剪刀剪斷公雞腳上紅繩,長嘆一口氣后坐到凌歡嫵身旁,輕輕抱了抱她,安慰道:“我呀一大把年紀(jì)也看不懂你父母,為啥放著親閨女不疼,要去疼一個沒有血緣的閨女?!?/p>
“但閨女咱不怕,你別以為沒娘家,我們婆家就會看輕你,以后我啊就是你親媽,我們都是你的家人!”
凌歡嫵感受著婆婆枯皺的手輕撫在她身上的溫暖,再看了眼坐在對面神情冷漠卻眼底滿含擔(dān)憂的周九震,一時間再也忍不住眼淚汩汩流下。
上一世直到她死前,周書耀還在勸她和凌父凌母和解,讓她原諒凌父凌母。
完全沒有設(shè)身處地親身體會過去那十幾年滿目瘡痍的童年,她是怎么度過的。
這也是她上一世無法和周書耀親近的原因。
吃完早飯,凌歡嫵故意和周九震說身體不舒服,不去公社上工。
周九震欲言又止,但終是沒說什么便走了。
見周九震離開,凌歡嫵同婆婆說明要回城里拿回財產(chǎn)的想法。
“以前爺爺留過遺囑說過這些財產(chǎn)就是留給我的,我想跟著回城拿回這些財產(chǎn)?!?/p>
“你怎么拿回來?況且這年代拿太多錢財在身上不是什么好事,我看還是算了吧?!?/p>
婆婆勸她,當(dāng)真是怕她出事。
這年代沒錢貧農(nóng)的出去倒是人人歌頌,有錢的人人喊打。
拿錢不是自討苦吃嘛。
生活夠用就行。
但凌歡嫵知道婆婆不懂未來的改變,還是打定主意回城。
她帶了些干糧便輕裝上路。
一路翻了幾座山才回了城,此時凌父凌母早已帶著宋瑤瑤坐上事先安排好的吉普車回了城里的小洋樓。
凌歡嫵坐了一整天的火車才回到這個生活了二十年的家,雖然這一世才離開沒多久,但于上一世回來的她而言,感覺時間隔了有一個世紀(jì)那么長。
開門的是家里的保姆。
這個保姆和宋瑤瑤的親娘就是好姐妹。
上一世就多次做偽證,污蔑她怎么怎么欺負(fù)宋瑤瑤。
后來,宋瑤瑤在外面不知怎么惹了港城來的秦家千金,把人家千金一推弄?dú)埑闪酥参锶恕?/p>
就這個保姆煽風(fēng)點(diǎn)火說推她出來頂罪,以她外祖家書香門第的身份,那秦家不會拿她怎樣。
那天凌歡嫵如往常那般背著畫板出門寫生回來,就被一群人押著去了秦家。
在關(guān)在秦家的半個月里,她受盡了針刑、水刑,還被關(guān)在小黑屋整整三天幾乎餓死。
當(dāng)時她才知道爹娘居然為了個養(yǎng)女做到這個地步,居然用她這個親生女兒頂替養(yǎng)女犯的事獻(xiàn)給別人折磨。
還好當(dāng)時秦家出了事,她被人救了出來。
那時她就已經(jīng)對凌父凌母失望透頂,決定離開他們,主動申請下鄉(xiāng)改造。
但她沒想到的是宋瑤瑤居然哭哭啼啼說為了贖罪也跟著她一同下鄉(xiāng)。
如今。
這個家里的保姆打開門,只露出一條門縫,把她這個家里的主人擋在門外,一臉不耐煩道:“是你啊,聽老爺太太說你們已經(jīng)斷絕關(guān)系了,現(xiàn)在該回來干嘛?”
從上一世回來的凌歡嫵也沒了最初的好脾氣,對著保姆冷冷一笑,抬腳一腳就將門踹開,連帶著門后的保姆也跟著被踹飛了出去。
她徑直上樓,就撞見宋瑤瑤和凌父凌母都在她的房間里有說有笑。
她不動聲色走進(jìn)去,就見宋瑤瑤手里拿著奶奶曾親手做給她的皮影戲小人偶往火盆子里扔,另一只手又從她那個珍藏的箱子里掏出爺爺做的木鳥想一同往火盆里扔。
而她的親爹親娘還在一旁捂著鼻子,一臉嫌棄邊慫恿邊罵,“這些你姐姐用的晦氣東西都燒了好,平日里她還把這些當(dāng)眼珠子一樣愛護(hù),看她沒了它們還嘚瑟,混賬玩意!”
眼見宋瑤瑤手里的東西即將落入火盆,凌歡嫵頓時氣血直沖腦門。
那可是過世的爺爺奶奶留給她為數(shù)不多的遺物,凌父凌母到底是怎么忍心的?
凌歡嫵沖過去想阻止,可是還是晚了一步。
隨著宋瑤瑤的松手,小人偶和木鳥落入火盆中迅速被火焰吞沒。
凌歡嫵目眥欲裂,在幾人全都沒反應(yīng)過來前,一把薅住宋瑤瑤的頭發(fā),抓著她的頭就毫不手軟重重朝墻上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