簫聲清越,悠然婉轉,跌宕起伏,高音清脆如笛,低音幽沉如鐘。
落入姜陽耳中,蘊含著點點思念之情,即使相隔如此之遠,似乎也能聽出其所想表達的思緒。
姜陽心緒莫名,邁著步子走入林中,聽著漸明的簫聲,心湖中浮現出一抹倩影。
‘應是她,她腰間便常懸著一柄玉簫...’
盡管還未睹見人影,但姜陽莫名的認為這吹奏之人必是商清徵。
帶著半分疑惑半分探尋,姜陽三步并作兩步走到了他看護的竹苗附近。
走的越近,聲音也愈近,果然如他所想是兩人經常談天之處。
遠遠地姜陽就看見一襲皎白背影端坐,其腰肢纖窄,下臀渾圓,長發披肩,片片裙擺灑落,猶如天山之雪,澄澈凜冽,不可忽視。
悄然來到近前,松脆的踩葉聲令石桌上的貍貓十六轉過小腦袋來,見是姜陽它便安然松懈,順勢張嘴打了個哈欠,重新縮回去了。
可能是樂聲低沉,小十六也不如往常活潑,四爪蜷縮在身子底下,渾然不露,安靜的守著商清徵,像一條長長的貓蟲。
商清徵似乎是沉于感懷,未曾發現姜陽的到來,仍是閉目,紅中帶粉的薄唇置于簫前,沉心吹奏。
姜陽也不忍出聲打擾,便倚在不遠處的大石邊上,靜靜的欣賞著簫聲。
漸漸的,姜陽沉溺其中,心思忽的飛轉回到了前世。
故鄉,父母,親朋,無限美好,學校,老師,同學,歡聲笑語....考試...作業...
“嗯?”
姜陽陡然一個激靈回過神來,心神漸定,可仍然殘留著一股悵然若失的淡淡惆悵。
剛剛他居然少見的回想到了上一輩的事,這可是自他步入練氣期誕生靈識以來從未發生的事。
要不是最后畫面回到了穿越前的那個晚上,姜陽低頭一見那未曾做完的作業,他還不會那么快驚醒。
回過神姜陽再次看向商清徵的眼神又不一樣了。
這簫聲中似有神意,盡管未夾雜任何法力,卻怪異的能夠牽動人心緒,實在是神乎其技。
良久,商清徵雙手一松放下長簫,玉簫在半空中一個盤旋便自行垂在腰間。
吹奏停止,但仍有余音繞梁不絕,商清徵袖手托腮,怔怔凝望遠方。
嘆息一聲后,她忽然啟齒唱道:
“皚皚合丘,以素妝裹。豈不爾思?遠莫致之。
晉水在左,渠水在右。女子有行,遠尊親父母。”
其聲裊裊,字句如珠落玉盤,清脆動聽,其曲蒼蒼,聲調似古風音韻,扣人心弦。
“渠水在右,晉水在左,巧笑之瑳....”
此時商清徵這才回轉發現了姜陽已在近前,遂停了歌聲,略有些羞怯道:
“你來了。”
少女唇紅齒白,螓首娥眉,面色緋緋,聲音細碎如蚊蠅,全然不復方才的放聲歌唱的端莊模樣。
姜陽輕聲點頭道:
“嗯,你今日怎么來的這樣早?”
盡管商清徵來的時候不固定,但一般也都是姜陽食了朝露之后,結束了功課才會過來。
商清徵伸手勾了一下腮邊的發絲道:
“早晨覺得乏味,又不耐修行,便想出來散散心。”
隨后她望向姜陽,期期艾艾問:
“方才...方才,你都聽見了?”
姜陽聞言面露贊嘆之色,拍手夸道:
“當然,簫聲婉轉清越,聲音清脆悅耳,好聽好聽!我就說你整日腰間懸著玉簫,不可能是件裝飾品。”
商清徵被夸得抿了抿嘴,但還是高昂起了腦袋坦然受了。
她嘴角彎彎,面上還是自謙道:
“哪里,我也不常奏曲,略有些生疏了,倒是讓你見笑了。”
姜陽他自己又沒有任何拿得出手的才藝,怎么會看輕她,于是笑道:
“好就是好,我雖五音不識,樂理不通,卻也聽得好賴,這樂曲音韻古樸,是你自編?”
商清徵一聽連忙搖頭,輕笑著解釋道:
“我哪有這個本事,此是一篇古曲,我家鄉合丘雪原傳唱頗廣的一首曲子,意為思鄉懷親,企望歸家之情。”
“喔...”
姜陽點了點頭,這引起他更多的聯想,于是張口問道:
“方才我初聽聞簫音,牽動心緒,不由回憶往昔,令我徒生惆悵,就是此簫之功了?”
“啊...”
商清徵輕呼一聲,低頭躲閃起了姜陽的目光,隨后才說道:
“呃,此物名為【清音九韶簫】,是娘親留給我的。”
說到這她嘆息了一聲,纖手撫了撫玉簫歉然道:
“抱歉,這玉簫貴重乃是一件靈器,所謂奏者無心,聽者有意,這簫中蘊含一種以心印心的神妙。
故而平時我全然不動神妙,只做日常吹奏,免得落入旁人耳中勾動周遭心緒,也怪我今日我一時不察,收攏不住思緒才會如此。”
姜陽聽后了然點頭,怪不得他剛剛不受控制的想起前世,還真是曲調影響。
簡而言之就是她想家了,便吹奏了思鄉曲調,間接波及到了姜陽的思緒。
他倒還是首次聽到商清徵提起家人父母,于是安慰道:
“無妨,思鄉之情人皆有之,有什么好抱歉的。
況且你如今已然練氣后期,只需晉升筑基,便可飛遁青冥,屆時天下之大,大可去得,回一趟家鄉不過等閑。”
至于靈器姜陽根本就沒在意,他連法器都沒見過幾樣,哪里能想象靈器神妙。
商清徵聞言強笑一聲,頷首道:
“那你可就錯了,我家鄉遠在臺戎以北,東鄰晉水,西接新渠,早不在鄭國境內了。
遠的你根本無法想象,便是筑得仙基的修士來往一趟也不簡單。”
“呃...”
姜陽語塞,接連聽著幾個陌生的地名,忍不住感嘆世界之廣大,他連鄭國一地都數不清楚,更何況外面的地界。
他也沒想到,這合丘雪原居然距離雨湘山如此遙遠,遂豪言道:
“那便成就紫府,遨游太虛,上天入地,彈指可得。”
這句話也是姜陽心中的一個小小冀望,他不知自己成就什么境界才有回家的那一天。
商清徵瞪大了眼睛,被眼前少年意氣的模樣震驚,隨后又失笑道:
“說的輕松,我自己都沒有成就紫府的底氣妄念,你倒是大膽。
你可知鄭國一地,多少宗門修士,修成神通之人幾何?”
姜陽聽后毫不在意揮手道:
“管他幾人,總歸是有的,只要能成那為何不能是我?”
隨后他瞧著商清徵明媚的小臉,認真道:
“我雖不通什么神通紫府,卻也明白是絕難成就的,可若是沒有這一分妄念,其后必然是冢中枯骨,徒呼奈何。”
姜陽心思很正,這山峰再陡峭,管它難不難,但凡他活著一天,便只管去攀登就是。
要是連想都不敢想,便一分成就的希望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