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清徵逃也似的離開了聽雨閣,一路飛回到了曦雨主峰上。
一口氣跑到殿內,坐到案頭前,還沒等松口氣就急匆匆的自懷里掏出布帛讀了起來。
她不想騙人,同時心底也惦記著姜陽的來信,遂直接跑掉了。
至于晾了李周盈,商清徵想著下次見面再好好跟她道歉好了。
小十六被商清徵進來的動靜吵醒,一躍到案頭,兩只圓嫩的爪子撐在地上伸起了懶腰,隨后靠近商清徵蹭了蹭她的袖口。
商清徵卻沒空理她,拂袖將其推遠,又低頭讀起了布帛上的信。
貍貓遭了冷落自然十分生氣,于是裝作不在意邁步到了筆架前,忽的伸出毛爪子輕輕一推。
“啪嗒!”
一聲輕響,竹做的筆架摔在了地上。
商清徵卻充耳未聞,反倒嘴角露出淺笑,燈火下映出她窈窕倩影。
布帛卷曲,墨色洋洋灑灑寫就,商清徵細心展平,一字一句讀過去。
“暌違經歲,魚雁遲徊,我于庭試僥幸得登榜首,然緣法難測,終未入曦雨真人門墻,反誤叩扶疏峰玉磬,憶昔與卿言罷“若得道,必拜曦雨真人門下”,而今青鸞分棲,各銜一枝,隔峰遙望,惟悵然久久...”
‘竟得了榜首,原來非是真人不收,而是他表現太好,蒙得玄光真人看中...’
商清徵讀到此,既是遺憾又替他高興,不論如何總算是掙得了道途,前路有望,壽元綿長,卻也不急于一時相會。
按捺心念不言,她又繼續往下看:
“扶疏峰上,千藤蔽日,萬花垂露,靈氛氤氳,我自舞劍斬霞,見孤云出岫,逍遙無邊,不知卿近來可好?”
“……”
“庭試之時遇真人考驗,掙得一靈物名【靄洚蜃云】充作贈禮,緘封隨箋以寄,此云霜色皎皎,觸手綿綿,卿可妝點法衣,或織一錦帕,又或置于案頭賞玩,恍若截取半幅天青...”
“歲寒霜凜,望珍攝道體,臨楮依依,不盡所懷。”
商清徵抻著布帛將信讀了又讀,看了又看,這才舍得放下。
旋即又掏出那枚軟軟的云團靈物,拿在手上捏了捏,或許是覺得有些順手,便又多捏了兩下。
“哼,掐你...”
她似乎把這當做了某個人,兩只手掐著白團子的兩邊,皺著鼻子往左右拉長。
貍貓十六也被吸引了注意,一下子撲過來圍著嬉戲,商清徵松開手,云團綿軟輕飄飄的不受力,竟直接粘在了貓兒的腦袋上。
看著小十六頂著云團的可愛模樣,商清徵捂著嘴竊笑不已。
“去去去,自己去玩,莫要來攪鬧我。”
商清徵將云團摘下來小心收好,便拍了拍小十六的尾巴驅它離去。
見貓兒不知鉆到哪個角落去了,商清徵這才抽出信箋來,專心給姜陽回信。
……
雖搬了新洞府姜陽也未曾懈怠。
一大早他運轉功法行了早功,晨露一退這便出來練劍了。
不同于外界霜雪鋪就,扶疏峰上因有『乙木』真人影響,常年四季如春生機勃勃,周遭郁郁蔥蔥。
姜陽記著四師兄畢行簡的提醒,收攏著劍氣于劍體之內,揮動起來毫無煙火氣,不但不去破壞山壁,就連草木也未有一棵折莖。
這般施展劍術對于姜陽來說還是首次,體會起來居然也頗有收獲,要知道他原先在朝雨峰可從未管過周遭松柏的死活,斬葉折枝是常有的事。
“能放能收亦是習劍之道。”
姜陽拄著劍喃喃道。
白棠時常教導他,練劍不是一味死練,需隨練隨悟,方能得劍中真意。
“姜陽吾徒,來山上見我。”
正當此時,耳邊響起了玄光真人的聲音召喚他去往山上。
姜陽陡然一驚,而后放松下來,連忙回道:
“是,徒兒這就來。”
師尊相召,姜陽也不練了,收了劍掛在腰間,縱身一躍駕風往山上去了。
距離不遠還是上次玄滌真人帶他來的地點,姜陽飛馳在不遠處落下身形,而后慢慢步行過去,以示尊敬。
玄光真人端坐在山間,神情悠悠,一身華麗錦袍,身上綻放著盈盈生機,叫他四處盛滿花卉。
此等生機蕩漾,于修士不敢說,如若一凡夫俗子待在此地幾日,平添數十年壽元簡直是輕而易舉之事。
姜陽幾步上前,俯身拜道:
“姜陽見過師尊。”
玄光輕聲道:
“勿需多禮,來,坐。”
姜陽雖客氣卻也不拘謹,聞言應聲道:
“是。”
接著來到玄光不遠處坐下了。
玄光隨手點了一杯清茶飄落至姜陽身前,出言道:
“如何,我扶疏峰上可還待得慣?”
“此地靈機豐饒,葳蕤繁祉,正是仙修道場,徒兒待的慣。”
姜陽接了茶,連連贊道。
“待得慣就好,我觀你已至練氣后期,法力澄清凝實,又習得劍訣在身,想來是個有成算的...”
玄光端杯在手,問他:
“如何?對自身之道途可有什么冀望?”
這個問題,姜陽思忖片刻后才答道:
“不敢說冀望,確是有一二想法。”
“姜陽是下院出身,未有基礎通識,對各個道統了解如囫圇吞棗,不好妄下決議。”
這也就是姜陽不明就里,尋常弟子拜入某一峰便修某一峰的道統,這也是承繼延綿的意義所在。
一般都是真人賜下功法,你便對著去修,有不明白的再行求問,從未有過自主擇道的權利。
而此時玄光真人卻像沒聽到似的,反而饒有興趣問道:
“哦?那你對哪一道比較有興趣呢?但說無妨。”
姜陽想法其實很簡單,他是唯戰力論,哪一道強他便修哪一道,但說肯定不能這樣說,于是他拐了個彎子回道:
“要讓弟子去選,肯定是愿修那通天坦途,不知宗內哪一道傳承可稱昭昭顯世之道?”
既是坦途,肯定就不會弱,這道理十分樸素。
玄光凝滯了一瞬,隨后似笑非笑的看向他道:
“你口氣倒是不小,這世上哪一宗哪一門可都不敢說自己是通天坦途,道統其實并無差別,一切只在自身修持而已...”
話語悠悠,可他卻并未把話說死,口風一轉又說道:
“只不過雖沒有坦途,卻有大道小徑,不才宗內還真有一二傳承可稱大道。”
姜陽等的就是這個,連忙俯身道:
“還請師尊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