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玉容的氣焰瞬間熄滅,他謙卑地懇求道:“祖父別氣,這都是孫兒的疏忽,未能妥善教導內人。”
唐老爺子怒目而視,聲音中透著不可遏制的憤怒:“夠了!你倒是很會顛倒是非,嬌嬌一向溫柔賢良,哪里輪得到你來指責!”
“今日我再警告你一次,嬌嬌是我唐府明媒正娶的孫兒媳!你若再提休妻另娶之事,我即刻將你剔除族譜,日后生死與唐府再無瓜葛!也免得你玷污唐府的門楣!”
能夠成為唐府兒媳的女人,哪一個不具備清白的背景?這大兒媳在某些時候對夫君與兒子略顯縱容,但嬌嬌的出身與品德確實是無可非議的。
暫且不論寵妾滅妻這種行為在大戶人家是何等的羞恥,單從唐府歷代秉持的清正廉潔家風來看,也絕對不能姑息任何一位可能玷污家族榮耀的蠹蟲!
曲氏一聽,立刻神色慌亂起來:“公公,玉容他還年幼無知,請您別跟他一般見識……”
唐玉容心中亦是忐忑難安,連聲懇求:“祖父,孫兒日后定當謹慎行事,絕不再犯……”
盡管他對虞然一往情深,但他也深知,不能為了個人情感而置家族利益于不顧。
在這京城之中,權貴遍地,若無唐府這座靠山,他不過如同浮萍一般,難以立足,更不用說維持自己的權勢地位了。
唐老爺子再次發出一聲冷笑:“你最好牢牢記住我今天說的話!”
唐玉容回應了一聲,目送唐老爺子離去。
這時,唐老夫人走上前,拍了拍李嬌嬌的手背。
“嬌嬌啊,真是難為你了。玉容畢竟還年輕,不太懂事,而你一向明事理,就別跟他計較太多了。”
“他心中對虞然那份情感確實難以割舍,你也得適當體諒他一些,別再像今天這樣故意激怒他了。男人若是經常動怒,對身體終歸是不好的。”
唐老夫人的話里行間,也隱含著對李嬌嬌的勸誡,提醒她在處理事情時要拿捏好分寸,不要因為一時的氣憤而讓夫君心生不悅。
李嬌嬌自然聽得懂,答道:“祖母,我明白了,待到虞姑娘病愈醒來,我會去看一下她的。”
“你應當親自去向她致歉,莫要擺出一副勉強敷衍的姿態!”唐玉容邊說邊又劇烈咳嗽起來。
曲氏膝下僅有這一獨子,且是早產,因此對唐玉容很是寵溺。
“哎喲,行了行了,明日我定讓嬌嬌去給你那心尖兒當面賠罪,還得恭恭敬敬地跪下認錯,這樣總行了吧,我的小祖宗,你可千萬要保重身體,別被這氣給傷了……”
唐玉容聽后,心中這才稍微舒展了些,隨即衣袖一揮,轉身離去。
唐老夫人亦是未再多言,似乎默認了曲氏的安排,拍了拍李嬌嬌的手背后,也緩緩地邁出了屋門。
當眾人散去,屋內重歸沉寂,李嬌嬌靜靜地坐著,何嬤嬤卻氣得雙眼泛紅。
“這實在是欺人太甚!您身為正室少夫人,居然要向一個連妾侍都算不上的人低頭賠罪?他們對二公子的偏愛,竟到了這么荒謬的地步!”
“他們就是看咱們姑娘出身低微,娘家無人可依,才敢這樣肆無忌憚地欺壓!要是姑娘母家權勢顯赫,他們哪敢這樣放肆!”
“何嬤嬤,別為了這些人氣壞了身子,不值得您如此動怒。”李嬌嬌勸慰著。
凝視著李嬌嬌那雙明凈的杏眼,現在卻沉靜得讓人心頭一緊,何嬤嬤的心底不由自主地涌動起更為深切的同情。
在眾目睽睽之下,被自己的夫君毫不留情地提出休離,換成任何一位女子,恐怕早已哭成啥樣了。但是自家姑娘,卻表現得很安靜。
姑娘這才成親三年,膝下還沒有孩子,未來的日子啊,姑娘又該怎么熬法?
驀地,李嬌嬌好像想起了什么事,她緩緩抬眼,望向何嬤嬤,問道:“祖父即將迎來七十大壽,家中是否已開始籌備壽宴事宜?”
何嬤嬤臉上閃過一絲錯愕,“這事應該會隆重操辦的。”
古訓有云,“七喜八不賀”,以祖父的身份地位,這場壽宴自是馬虎不得。
“姑娘怎么突然問起這事?”
李嬌嬌撥弄著手中的茶盞蓋子,眼眸深邃:“不過信口一提……”
今日這場突風波,令她在家族內外顏面盡失。若不盡快挽回顏面,非但在仆從面前威嚴掃地,恐怕還會引來他們更為猖狂的欺壓。
次日清晨。
李嬌嬌原本是要前往春燕閣看一下虞然的,但她的目的不是要下跪道歉,她身為正室,理應前去表面上關懷一二。
然而,李嬌嬌還沒去呢,唐芳華便匆匆跑去向唐老爺子告密,這頓時讓唐老爺子勃然大怒。
緊接著,唐老爺子下令讓侍女將病弱的虞然逐出唐府,甚至曲氏也因此受到牽連,被責令到祠堂罰跪反省。
這一系列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唐玉容心急如焚,他連忙發誓,只要虞然不被逐出唐府,他日后定不會再去招惹李嬌嬌,唐老爺子這才勉強壓下了心頭的怒火。
*
今日春光明媚,竹葉隨風輕擺,花瓣在空中翩翩起舞,今日確是個好天氣。
在唐府之中,女眷們依循舊例,清晨時分匯聚于仁德堂請安,唯獨曲氏,因近日所受懲戒,面容稍顯憔悴。
盡管虞然的風波讓府中氣氛略顯微妙,但今日眾人卻默契地將話題擱置一旁。
唐老夫人舉茶杯,喝了一口茶水,隨后說道:“老爺子的壽辰即將來臨,老大媳婦啊,這次就讓嬌嬌在一旁幫你分擔些事務吧。”
曲氏聽聞此言,內心不禁泛起一絲竊喜,這正合她的心意,她巴不得能將那些繁瑣復雜的事務一股腦兒地推給李嬌嬌去處理。
在這京城里,人際關系,錯綜復雜,然而李嬌嬌卻能游刃有余地處理這一切,而自己只需端坐于廳堂之上,靜待賓客們盡興,自己背后自然贏得了無數人的欽佩與好評。
“明白了。”曲氏答道。
對于此番情景,李嬌嬌心中并無半點波瀾。
對于唐府這三年來的冷漠態度,她早已有了心理準備。
此番被叫回,無疑是為了籌備唐老爺子的壽宴大事。
“老二家的,”唐老夫人突然開口問道,“如今已是三月中旬,怎么還不見落雁回來?”
柳氏長女唐落雁,性格溫婉嫻靜,與唐芳華的靈動飛揚形成鮮明對比,平日里偏愛幽靜,鮮少露面,以至于李嬌嬌對唐落雁的印象逐漸朦朧。
“快了,快了。”柳氏急忙回應,“半月之前,我便已寄書催了,只因落雁提及白馬寺的秋安大師給予她諸多心靈啟發,想多留數日以深悟禪機。想必此刻,她已經開始回了。”
唐老夫人微微頷首,語帶關切:“平安歸來便是最大的福祉。她一個柔弱女子,孤身在外,一日未歸,我這心中便一日難以安寧。”
曲氏亦柔聲勸慰:“母親切勿過度憂慮,傷了貴體。媳婦早已遣人前往白馬寺恭候,更有十數位武藝高強的護衛一路護送,必能保她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