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制鹽出來的第十天。
匪人們已經出現輕微的低鈉癥了,不少人表現出來虛弱無力的癥狀。
時間有些久,但周維岳也能理解。
畢竟這幫匪人們補充鈉離子的途徑不只是那些“假鹽”,那個富含鹽分的湖泊也是匪人們平時采水的地方,平日里喝水也多多少少能補充一些。
但想要靠喝水補充足夠他們日常所需的鈉離子,怕是要每天都喝成水桶才行。
周維岳要做的只是等待。
“周老爺,今日的米粥!”張三又來送白粥了。
現如今的張三對周維岳的態度好了許多。
至于原因……
周維岳看著一臉無力的張三,瞬間露出關切之色:“張三兄弟,可是沒怎么吃飽肚子,怎么一副沒力氣的模樣?”
張三勉強笑了笑:“寨子里的糧食有些不太夠了,大當家的擔心官府追查到咱們,已經許久沒讓猴子下山買糧食了!”
說到這兒,張三強打起精神:“不過不要緊!周老爺的這口粥,咱們寨子里還是供的起的!”
周維岳在心里冷笑。
刀疤臉當然擔心官府追查到他們。
現如今掌握了制鹽方法的刀疤臉有了一些歪心思。
那個私自制鹽的建議雖然被刀疤臉口頭上否決了,但他也的確開始為今后做一些打算了。
人有了盼頭,就開始畏手畏腳,瞻前顧后。
周維岳將其中一個竹筒推到張三面前,義薄云天道:“人不吃飽肚子哪成!張三兄弟!還是老規矩,這白粥你吃一份!可不能苦了兄弟!”
這東西周維岳可不敢多吃,即便是餓肚子,那也比吃這玩意兒好。
張三立馬感恩戴德,抱著竹筒就開始“噸噸噸”。
然后,臉色又變得蒼白了幾分。
“周老爺!你可真是個好官!老子要是早些遇到你這樣的好官就好了!”
“是啊,要是早些遇到你就好了!”周維岳同樣咧嘴一笑。
“嘿嘿!但你可別想我放你走,這活兒是死命令,我做不了主!”張三又是一笑,轉身離去。
……
第十二天。
低鈉癥伴隨著輕微鉀中毒一起出現了。
有的匪人們開始尿血,這是腎徹底壞掉了。
無言的恐慌開始在寨子里蔓延。
這些匪人想不到是哪里出了問題:畢竟周維岳自始至終和他們同吃同住。
就連那些鹽,周維岳也是一起吃。
甚至都沒人去懷疑是鹽出了問題。
這種潔白的仿佛雪花一樣的鹽,怎么可能會出問題呢?
這是相距一個時代的認知。
第十三天。
有人死了,恐慌愈甚。
有人開始懷疑他們被神明懲罰,開始盲目的祭拜山神、祭拜水神,甚至就連寨子旁邊的那口湖,也有人安了個“湖老爺”的鬼神之名,行祭拜之禮。
大當家的站出來穩定軍心。
“沒有什么鬼神之說!老子不是還活的好好的么!”
周維岳隱在人群里冷笑。
他當然活的好好的,寨子里唯一的肉食都被他吃了,那可是補充鹽分的重要途徑。
第十四天。
死亡如同瘟疫一般彌漫開來。
這一天里,死了八個人,大量人開始出現大小便失禁的情況,整個寨子里惡臭熏天。
周維岳不敢再冒頭,假裝自己也被神明懲罰,虛弱無力,甚至爬不起床。
倒不是擔心他們懷疑自己,而是這時候的匪人們已經如同驚弓之鳥,若是自己一不小心刺激到了誰,遭受了無妄之災就慘了。
第十五天。
張三死了,與他一起死的,還有十來個人。
甚至整個寨子里還能動彈的都沒幾個。
就連那位一直有肉食吃的大當家在訓話的時候也變得有氣無力,周維岳甚至能聽到他那遠超負荷運行的心臟,在發出如同悶鼓一般的跳動聲。
第十六天。
周維岳開無雙了。
在他發現那位一身腱子肉的李四,甚至只是被自己輕輕推搡了一下,就倒在地上起不來之后,周維岳知道,自己無敵了。
隨手抄起李四的佩刀,周維岳直接沖出了木屋。
僅剩的二十來個匪人見到前一天還虛弱的臥床不起的周維岳,在這一刻竟如同呂布在世后,都露出了驚恐的眼神。
但等待他們的只是寒光一閃。
戰斗是如此的枯燥。
前些時日還掌控著周維岳生死的匪人們,此刻在周維岳面前如同幼兒一般任人宰割。
低鈉癥的無力,加上鉀中毒的手腳麻木,面對周維岳那十五歲生龍活虎的軀體,就仿佛面對史前霸王龍一樣無力。
周維岳強忍著惡心,手起刀落,一路殺到刀疤臉面前。
可這回,刀還沒舉起來,刀疤臉的瞳孔就失去了焦距。
他死了。
腎臟超負荷運行下,驟然見到周維岳如同殺神臨世,心臟跳動過快,直接猝死了。
見到周圍再沒有能威脅自己的人后,周維岳終于將長刀丟在地上,嘔吐了起來。
……
第十八天,濟南府。
周維岳回來了。
解決了匪人之后,周維岳脫困的過程就簡單了許多。
砍了個木筏子,蕩過那片湖,尋到人群聚集的地方略一打探,便找到了回來的路。
而此時的董府。
“你跟了我多久了?”董彥杲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氣,看著面前的幕僚。
“十年了,老爺!”幕僚躬身回應。
“周維岳回來了,你我主仆二人也該死了?!倍瓘╆铰曇羝届o。
幕僚抿嘴,隨后一片坦然:“老爺您也說過卑職沒過過窮苦生活,跟著老爺這榮華富貴的十年,是無數人窮極一生都享受不到的!卑職活夠了,便是現在就死,也能死的通透。”
言語間沒有對死亡的恐懼,只有平靜。
或許幕僚在選擇跟隨董彥杲的那一刻,便已經料想到了這樣的結局。
“算命先生說過我一生榮華富貴,卑職也寧愿在榮華富貴中死去,若是窮困潦倒,那不如去死!”
“可老爺還沒活夠!老爺年少時吃苦,如今好不容易享受榮華,老爺還不愿意去死!”
董彥杲咆哮,抓著座椅的手青筋暴起。
良久,頹然的靠在了椅子上,將一封信拿出。
“再幫老爺去辦最后一件事吧,把這信送給胡老,求他搭救老爺,等你回來……老爺親自為你挑選棺槨?!?/p>
董彥杲唯一的希望只剩下遠在應天的胡惟庸了。
但胡惟庸即便能救他,也救不了他手下的這位幕僚。
這事兒幕僚也清楚。
“卑職領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