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冽的北風裹著細雪掠過鈴音村。
宋梨裹緊粗麻披風,在藥田與茅屋間穿梭。
她的木杖頭纏著新割的布條,每走一步,都在雪地上留下深淺不一的印記。
自從回到村子,她便再未好好休息過。
白日帶領村民修繕房屋,入夜后研讀從寒淵堡帶回的殘卷,試圖尋找修復經脈的方法。
玄影的傷勢恢復得最慢,暗衛們輪流守在他的茅屋前,聽著屋內不時傳來壓抑的咳嗽聲。
宋梨握著熬好的湯藥,看著藥汁在陶碗中泛起漣漪。
想起那日在寒淵堡,他為了護她周全,不惜以血肉之軀抵擋冰刃。
推門而入時,玄影正倚在床頭翻閱舊輿圖,蒼白的臉上強擠出一絲微笑。
“又麻煩姑娘了。”
“若不是你,我哪還有機會熬藥。”
宋梨將藥碗遞過去,指尖觸到他冰涼的掌心。
“斷刀說東海之濱有處靈泉,或許能助你療傷。”
玄影低頭飲藥,苦澀的藥味在口中蔓延,他望著窗外紛飛的大雪,輕聲道。
“等開春,我陪你去。”
鈴音村的夜晚格外寂靜,唯有銅鈴在風中輕響。
宋梨坐在祠堂的蒲團上,燭光將她的影子投在斑駁的墻壁上。
她攤開從蒼冥宗大長老身上搜出的手記,泛黃的紙頁間夾著干枯的曼陀羅花瓣,字跡潦草卻透著癲狂。
“魔石碎片共鳴之日,便是三界傾覆之時……”
突然,她的手指頓住,目光落在一行小字上。
“幽冥淵深處,藏著解開上古秘境的鑰匙”。
“姑娘,這么晚還不睡?”
阿青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少年抱著新劈的柴火,發絲上沾著雪粒。
“老嫗說你整日不歇,再這樣下去,身體要垮了。”
宋梨合上手記,勉強笑道,“我馬上睡。”
她吹滅燭火,黑暗中,那行關于幽冥淵的記載卻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次日清晨,宋梨在藥田發現異樣。
幾株新栽的紫丹參葉片泛著詭異的黑紋,根莖處滲出腥臭的黏液。
她蹲下身,指尖剛觸到泥土,掌心的黑石殘片突然發燙。
熾焰夔牛從遠處奔來,巨大的身軀在雪地上犁出深痕,它發出不安的低吼,火焰般的眼睛盯著藥田的方向。
“姑娘,出事了!”
暗衛們的呼喊聲從村口傳來。宋梨握緊木杖跑去,只見流民們圍在結冰的溪畔,臉色煞白。
冰層下,一具尸體靜靜躺著,那人穿著蒼冥宗的黑衣,胸口插著斷刀的佩刀。
正是前日失蹤的暗衛阿七。
斷刀蹲下身,指尖撫過刀柄上的刻痕,聲音冷得像冰。
“他是被魔氣侵蝕后自盡的。”
他抬頭望向宋梨,眼中閃過一絲憂慮。
“看來,蒼冥宗的余孽在暗處下了毒手。”
玄影不知何時來到兩人身后,他的臉色依舊蒼白,卻強撐著握緊佩劍。
“我們不能坐以待斃。”
當晚,宋梨召集眾人商議。
祠堂內,火把將每個人的臉龐照得忽明忽暗。
“我們分三路巡查。”
宋梨指著輿圖,炭筆在北方區域重重畫圈。
“一路留守村子,一路探查幽冥淵方向,還有一路……”
她頓了頓,目光落在玄影身上。
“去東海尋找霧隱宗舊址。”
玄影剛要開口,卻被宋梨打斷。
“你的傷不能再拖,東海的靈泉或許能救你。
”她將從寒淵堡帶回的半塊玉佩放在桌上,玉佩邊緣刻著的云紋在火光中若隱若現。
“帶著這個,若遇到霧隱宗的舊部,或許能有個照應。”
啟程那日,鈴音村的銅鈴被風雪吹得叮咚作響。
宋梨站在村口,看著玄影與暗衛們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雪幕中。
熾焰夔牛蹭了蹭她的肩膀,龐大的身軀為她擋住寒風。
她低頭撫摸牛背上的鞍具,那是用蒼冥宗的鎖鏈改制而成,每一道紋路都刻著過往的傷痕。
隨著玄影等人離去,鈴音村的防御愈發緊張。
宋梨白天教村民們布置簡易陣法,夜晚則在祠堂研究手記。
一日深夜,她在殘頁間發現一張泛黃的圖紙,上面畫著一座奇特的塔樓,塔基處刻著“鎮魂”二字。
她想起青禾曾說過,霧隱宗有鎮壓邪祟的秘寶,難道……
就在這時,村口的銅鈴突然急促作響。
宋梨抓起木杖沖出門,只見一名暗衛渾身是血地倒在雪地里,手中緊攥著一塊染血的布條。
“幽冥淵……有異動……”
暗衛氣若游絲。
“他們……要復活……”
話未說完,便永遠閉上了眼睛。
宋梨展開布條,上面用血畫著一個猙獰的鬼臉。
正是蒼冥宗大長老面具上的圖案。
她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想起寒淵堡中那場慘烈的戰斗,想起青禾臨終前的微笑。
“備馬。”
她轉身對斷刀道。
“這次,我要親自去幽冥淵。”
斷刀沉默片刻,將重新鍛造的佩劍遞給她。
“我陪你。”
他的目光掃過藥田方向,那里,幾株被魔氣侵蝕的草藥正在寒風中搖曳。
“若讓他們得逞,鈴音村和東海的玄影大人都將陷入危險。”
當夜,宋梨和斷刀騎著熾焰夔牛,朝著幽冥淵的方向疾馳而去。
身后,鈴音村的銅鈴在風雪中嗚咽,仿佛在訴說著未知的命運。
而在幽冥淵深處,那散發著幽藍光芒的魔石碎片,正隨著他們的靠近,愈發耀眼……
風雪中,宋梨握緊手中的木杖,杖頭的霧隱宗符文在黑暗中微微發亮。
她知道,這一戰,將決定霧隱宗的未來。
也將是她為青禾、為老樹根,為所有逝去之人討回公道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