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玻璃杯嗖的一聲落地,碎裂,濺落。
宋梨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倒下,陷入一片漫無邊際的黑暗中。
和病魔苦苦對抗了一年零二十三天,終于在六月二十三這天,徹底結束了這一場曠日持久的病痛。
凌亂的烏發散亂在她瘦削的身上,地上,三千青絲被藥水侵染,瘦削蒼白的臉上透著烏青,緊抿著的紫色薄唇慢慢松開,仿佛是釋然,是解脫。
手機一直循環播放著她最喜歡的音樂,久久不停息,不知疲倦地播放著。
“宋梨!”門砰地一聲,緊接著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她被拉入一個寬大厚實的溫暖懷抱中,緊緊包裹著。
“阿梨,阿梨……我的阿梨”
男人聲音哽咽著,一遍又一遍地輕輕呼喚著她的名字。
“你的身體怎么這么涼,阿梨?!?/p>
“別離開我好不好,阿梨?!?/p>
……
一滴又一滴冰涼的液體砸在宋梨瘦削蒼白的臉上,落在她緊閉著的眼睛上。
最后的知覺也徹底消散。
宋梨陷入了一場仿佛永遠也沒有盡頭的沉睡。
……
時光追溯到從前,消毒水的味道,像是附骨之蛆,早已滲入宋梨身體的每一個毛孔,甚至靈魂深處。
一年了。
從最初拿到診斷書時的天旋地轉、難以置信,到后來一次次化療、放療帶來的蝕骨之痛,再到如今躺在慘白病床上,連呼吸都帶著牽扯般的疼痛。
宋梨覺得自己的生命,就像風中殘燭,隨時都會被那名為“病魔的狂風徹底吹滅。
她才二十歲啊。
本該是人生中最絢爛的年紀,像春天枝頭剛剛綻放的梨花,潔白,美好,充滿了無限可能。
可現在,她的皮膚蒼白得近乎透明,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
曾經明亮的眼睛,此刻也黯淡無光,只剩下深深的疲憊和一絲不甘的倔強。
“阿梨,吃點東西吧……”
沈徹端著一碗清粥,聲音有些哽咽,眼睛周圍泛著紅。
母親眼圈紅腫得像核桃,父親站在一旁,背對著她,肩膀微微顫抖,那是一個一向堅強的男人,此刻卻不敢回頭看女兒一眼,怕自己忍不住崩潰。
宋梨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個安慰的笑容,卻只牽動了嘴角的肌肉,就帶來一陣劇痛。
她輕輕搖頭,聲音微弱得像蚊子哼。
“阿徹,我……吃不下……”
胃里翻江倒海,喉嚨火燒火燎,每一次吞咽都如同受刑。
她看著眼前人憔悴的面容,心中像被針扎一樣疼,是她拖累了他們。
如果沒有她這個病孩子,他們本該過著平靜幸福的生活。
而阿徹,如果沒有遇見她,沒有與她相愛,也不會像如今這般形容憔悴,整日心力交瘁地賺錢只為了給她治病。
“阿徹,爸媽……”
宋梨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對不起……”
“傻孩子,說什么傻話!”母親再也忍不住,眼淚洶涌而出,握住她冰涼的手,“只要你好好的,爸媽做什么都愿意!”
“醫生說……醫生說還有希望的……”
說到最后哽咽得說不出來話。
沈徹轉過頭去,緊閉著眼睛不敢再看一眼,生怕眼淚下一秒就奪眶而出。
希望?
宋梨在心里苦笑。
連她自己都能感覺到,生命正在飛速流逝,身體里的那股力量,正在被一點一點抽空。
所謂希望,不過是父母自我安慰的稻草罷了。
她累了。
真的很累很累了。
對抗病魔的這一年,每一天都是煎熬。
她拼盡了全力,想要活下去,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想要孝順父母,想要陪伴著愛人白頭偕老。
想要……擁有一個正常的人生。
可現實,卻如此殘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