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這一生，該為什么活著？

不造啊，

她又不是人。

她只是個心魔。

如果非要說的話，

是為了奪舍自家原主吧？

但，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

她開始抗拒，這不知何方神圣強加給她的本能。

憑啥，心魔與生俱來就得干這么無聊的事呢。

誰規定的？

她不服。

連自己想做什么都決定不了，那魔生還有什么意思。

要奪舍原主是吧？

偏不！

要帶原主去底層是吧？

就不！

相反，

她還得，努力讓原主活著。

耶穌來了也沒用！

怎么滴嘛！

讓你們看看，

什么叫，

心魔之恥！

……

言若柒的倩影毫不猶豫地沖入到了黑雨之中。

一時間，像是，往食人魚群里，丟了一塊新鮮美味的肉。

雨點瞬間，沸騰起來了。

紛紛朝言若柒撲去。

言若柒下意識揮劍抵擋，周身寒冰凝聚。

但都毫無作用。

反常態的粘稠雨水無法被破壞，在碰到冰晶的剎那，連潔白的冰，都被玷污成黑，紛紛叛變。

危機時刻，識海里傳來了焦急而快速的聲音：

“柒姐，你要是沒了，我肯定無法到底層。”

“所以，哪怕我沒了，你也不能沒。”

“既然如此，那我只能把所有神魂力量還給你，讓你替我去底層了。”

“我們關系那么好，你肯定不會拒絕的，一定會信守承諾的，是吧？”

“所以柒姐，接好了！”

言若柒美眸一凝。

她知道，言若玖這話不是說給她聽的。

而是用來說服本能的。

繼而，言若柒感覺自己的神魂瞬間壯大了起來。

似乎，言若玖連自己的那部分，都被她一股腦塞了進來。

但是，神魂的恢復，對眼前的困境，毫無意義。

黑雨已經接觸到了她的身體，往她的識海里侵襲而去。

而外界的雨水宛若有生命，如附骨之疽一般，死死跟著言若柒，讓她無法突圍而出。

神魂與肉身，都陷入到了困境之中。

言若柒見狀，不再尋求肉身的突破，果斷轉而沉入識海，想要與言若玖一起抵御這些雨水，求得一線生機。

可她的意識不過剛沉入到識海，眼前的景象卻讓她呼吸一滯。

只見言若玖此時正張開手臂，像海綿一般，將所有來犯的雨水，紛紛吸入到自己體內，不漏一滴。

而她的表情，似乎因為痛苦，變得扭曲而猙獰，神魂如同風中殘燭，將息未息。

可是，她死死咬著牙，一聲不吭。

似乎，是怕驚擾到了外界的言若柒，會讓她分心。

心臟似乎在一瞬間停止了跳動。

“若玖！”

專心吸收黑雨的言若玖此時才察覺到言若柒的到來。

“喲，柒，柒姐，來了啊。”

言若玖勉強從嘴巴里擠出幾個字，聲音因痛苦而有些顫抖：

“你，你在，旁邊，看，看著。且看我，看我，如何——”

接下來的話，

她沒能說得出來。

言若玖的眼睛似乎變得猩紅。

言若柒見狀，連忙上前去。

“別！”

言若玖的眼睛掙扎著恢復了清明：

“它，它們，是，沖，我來的。”

言若柒聞言，腳步一頓。

沒等言若玖松一口氣。

言若柒便又動了起來，速度反而更快了：

“這里是我的識海。”

如果是以前，她可能樂于見心魔遭難。

但現在，

她不可能，在一旁看著言若玖掙扎。

“柒，姐……”

可惜，言若玖已經沒有力氣再去勸她。

她高估自己了。

原本，她想以自己為代價，將黑雨全部吸干。

但現在……

黑色的雨水連綿不絕。

她，卻快到極限了。

言若柒調動精神力頂上去，卻發現，所謂的抵御，不過是笑話。

精神力不過剛凝聚，便被黑雨染成黑色，反過來侵略識海。

難怪，中層的人，對這個黑雨會如此恐懼。

它們，根本無法抵擋。

一時間，言若柒有些手足無措。

她想幫忙，卻無能為力。

強行幫忙，只會加快自己淪陷的速度。

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在她內心蔓延。

可是，苦難不會因為她的無助而停歇。

雨，還在下。

仿佛，永遠都不會停一樣。

“柒，姐——”

言若柒連忙望去，以為言若玖是想讓自己幫忙。

“等會，殺了我，我，再堅持，多，一會。”

言若柒一愣。

卻見言若玖，一只眼睛已經變得猩紅。

另一只，也有血絲在蔓延。

言若柒張了張嘴，卻堵在了嘴邊。

一個“好”字，無法像往日那般直截了當。

似乎是怕言若柒猶豫，言若玖猙獰的臉上，扯了扯嘴角，補了一句：

“我，能，復活。”

這是，她的最后一句話。

言若玖的兩只眼睛，徹底變得猩紅。

可饒是如此，她還是本能地在不斷地吸收著黑雨。

突然，言若玖猛然向言若柒撲去，想要撕咬她的神魂。

可是，將神魂歸還的她，根本無法得逞。

不過剛有動作，便被言若柒死死定住。

這一刻，

言若柒才知道。

為什么，她會將神魂還給自己。

“吼——”

言若玖發出了野獸般滲人的嘶吼，張牙舞爪，死命掙扎。

很難想象，

就在剛剛，她還在說著頑皮的話。

黑雨已經開始繞過言若玖，向言若柒襲去。

可她置若罔聞。

美眸，只是看著猙獰的言若玖。

手，有些顫抖。

但很快，便恢復了平靜。

深吸了一口氣之后，言若柒閉上了美眸，抬起手，五指一握：

“對不起……”

“對不起……”

她愕然地睜開了眼睛，看著消散的言若玖。

剛剛，有一聲對不起，不是她說的。

沒了言若玖當盾牌，很快，黑雨便向言若柒涌來，仿佛無窮無盡。

這副樣子，似乎是在嘲笑言若玖的不自量力。

居然想吸干它們。

很快，黑雨沾上了言若柒的神魂。

一股昏沉暴虐的感覺，正在快速侵占她的神智。

她知道，自己正在步入，言若玖的后塵。

很多畫面，在她眼前閃過。

她想了很多。

但又覺得，自己的死，似乎也不會造成多大影響。

最放心不下的小衾與師弟，都不用她擔心。

師弟，會好好對待小衾的。

恍惚間，言若柒突然想到了剛才。

她明明記得，

空色在最后時刻，朝她全力使出了一擊。

若是擊中，她本該身隕。

但，

她卻完好無損。

為什么……

難道，

一個念想不可遏制地在言若柒腦海內滋生：

“師弟？”

“我在。”

雨停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