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城主四字落下,所有人的心好像都被栓了塊石頭,在絕望的泥沼中沉到谷底,直到過了幾秒,眾人才想起來呼吸。
可就當眾人稍有緩和的時候,柳城主又接著問道:“你們知道它睜眼之后,還做了什么?”
“什、什么……”鐵馭宗宗主葛宏玄膚色古銅、滿臉橫肉,還有一道深深的疤痕從左鬢一直劃到下巴,在平時一直是以兇惡硬漢的形象示人,此時竟害怕的嘴唇都在打顫。
“它張開了遮天蔽日般的大嘴,濃的宛如實質(zhì)一般的巨量霧氣從它的嘴里向著出云城噴涌而出,而它噴涌完之后,又隱入了霧氣之中消失不見。它就好像是一位定時向人間揮灑霧氣的神靈……”
柳城主說到后面,聲音也逐漸變微,其余人沒有親眼見到那樣的震撼場面,但從柳城主的話語中也能感知大半。
眾人久久無言,如同山一樣高、神靈一般強的邪祟,誰能阻擋?
“所以這外面詭異的霧,應(yīng)該都是這邪祟造成的。”柳城主最先恢復鎮(zhèn)定,他又接著道:
“我們都知道,邪祟根據(jù)能力大體可以分作三種,血肉、五行、夢主。城外的霧獸,應(yīng)該就是五行之屬的邪祟,而且它絕對掌握了極其之高的權(quán)柄!否則根本無法制造這般大規(guī)模的動靜,我在神山親眼見過五行之屬的邪祟,其中最強的也無非是全身浴火的程度。這也說明了為什么,連化羽境的顧師兄也沒能從它手上逃脫。”
“這……”齊道東驚得連‘這怎么可能’五個字都忘了說完,只說出一個‘這’字就再發(fā)不出聲響。
他年輕時走南闖北,對邪祟的認知明顯要比其他人更多,他又有些遲疑地問:
“可是……不是權(quán)柄越高的邪祟越不可視嗎?它有這樣的神通,凝水境……能看見?”
柳城主搖了搖頭,將辟邪令捏緊收好:“你們沒有親眼見過邪祟。如果是我們想主動看見邪祟,的確會有修為的限制。但還有一種情況,就是邪祟主動從不可視之中走出來,讓你看見。”
“在千年前神輝石還沒有被發(fā)現(xiàn)的時候,近海的地方遍地都是凡人們私建的淫祠,里面全是各種各樣的邪祟雕像,他們祭拜著這些邪祟企圖成為它們的奴仆而獲得力量。伱以為他們是怎么刻出那些栩栩如生的雕像的?難道是靠想象嗎?不,是因為有凡人親眼見過它們。”
“那、那它們?yōu)槭裁匆屛覀兛匆姡俊饼R道東心中知曉答案,卻還是顫巍巍地問了出來。
“有的時候,是出于施展能力的必要;有的時候,是為了誘惑獵物上鉤;而有的時候,是因為我們在它眼里和隨意可以碾死的螻蟻沒有區(qū)別,你會裝神弄鬼地去對付一只將死的螻蟻嗎?”
所有人都沒有想到,七日之前顧垚還在提醒著眾人,不要沉溺于神山的庇佑之中而忘記了邪祟的存在。此刻邪祟就已出現(xiàn)在了城外虎視眈眈,而顧垚也用生命重新告誡了他們一遍。
“那它是怎么來的?神輝石不是都把邪祟都攔在海外了嗎?縱使偶爾會有一些邪祟僥幸踏足了大地,但不是還有辟邪司嗎……怎么會讓這么厲害的邪祟滲透了進來,還出現(xiàn)在了出云城。我們出云城,離海岸可不近啊。”齊道東不解地問。
游蘇暗暗搖頭,他是直面過邪祟恐怖的人,嘆道人們果然被神山保護得太好了。即便是齊道東這樣修為的人,游蘇也能從他的話中聽出其對神山和辟邪司的依賴,更何況其他人呢?
柳城主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他轉(zhuǎn)頭望向主廳之外,詭異的霧氣還在悄然彌漫,“你們可知出云城為何叫出云城?”
“出云城三面環(huán)山,建城之時這塊地方就總飄散著若有若無的霧氣,這讓整座城宛如生于云海之中,故而名曰出云城。”
一位同樣鬢發(fā)斑白的老者娓娓說道,這老者名為呂木春,也是一宗宗主,在出云城中已經(jīng)生活了上百年,算得上是最為了解出云城之人。
“嗯,那你們有沒有想過,這霧氣是哪里來的?”
“當然是因為出云城地理位置的緣故,三面環(huán)山又氣候潮濕,有霧氣很正常。”呂木春雖然覺得柳城主話里有話,但還是如實回答。
“如果我告訴你們,這霧氣很可能不是自然形成的,或者說不全是呢?”柳城主語氣危險。
呂木春老眼之中閃過精芒,“城主的意思是……”
“沒錯,這只邪祟不是最近從海岸滲進來的,它能避開神輝石和辟邪司的原因,是因為它一直就在這里!它就深藏在出云城的地底!足有千年之久!”
“千年前神山創(chuàng)造了神輝石,將那些邪祟徹底攔在了海岸之外,并且神山辟邪司開始大規(guī)模地清除殘留在大地上的邪祟。至今為止,除了偶爾有一些邪祟僥幸踏足了大地外,五洲生靈的生活可以算得上是安寧祥和,幾乎都讓我們忘記了邪祟的存在。”
“但其實,一直有一種說法是千年前還有許多就連辟邪司都找不到的強大邪祟,隱匿在了大地之中!而千年的安逸早就讓人們忽略了這件事。如今在城外的,恐怕就是其中一只,它躲在出云城的地底以天然的霧氣為遮蔽,等待著重新現(xiàn)世的那一天!而今天,就是那一天!”
所有人都沉默了,作為一城之主,本不該在這突如其來的絕境下大肆地烘托絕望的氛圍,但其實眾人心中清楚,柳城主根本沒有夸大其詞,他只是說出了他認為可能的事實。
“死了……我們都要死了……”人群中有人喃喃出聲,打破了這死一般的寂靜,竟然就是那四肢粗壯的盛子凌。
“住嘴!”柳城主暴怒地喝止,一道無形的玄炁射出,從盛子凌的面頰擦掠而過,打在后面的木柱上炸出大片木屑。
眾人皆是被城主之舉嚇住,看著怒不可遏的老人宛如是第一次認識他。
“我們還沒死!要是想死就自己躲起來自盡,別在這兒丟人現(xiàn)眼!”柳城主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我告訴你們這些,不是為了讓你們害怕,只是希望你們做好心理準備!無論是為了我們自己,還是這城中的三萬名百姓,都給我振作起來!”